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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第1页）

楚牧将白布重新盖在徐舟身上，表情晦暗不明地盯着尸体半晌。一代名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陨落了，没有战死沙场，没有封王拜侯，只落得一卷草席。一股悲凉之感从胸腔溢出，楚牧站起来抬头看向远方，挺了挺脊背，才道：“好生看着。”

重返豫澜城时，炎热的夏天已过。回想去年此时，楚牧刚结束西北最后的战事。许是受徐舟之死的刺激，楚牧一直心绪不佳，满心皆是落寞与颓败。此时此刻，他更想回到邴宛宸身边。他却只能压着心绪，先进宫回复皇命。晋元帝亦看出楚牧焦急不耐的心情，安排兵部接手后，就允他在家休养。

回到楚府时，邴宛宸正在兰云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散步，同时活动活动左臂。楚牧急切地上前，扶住邴宛宸的胳膊，兰云微微吃惊后便默默退下。邴宛宸震惊又欣喜，道：“哎，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楚牧柔声道，心顿时柔软下来。轻轻地，他将邴宛宸带入怀中，呼吸着熟悉的味道，烦躁多时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伤好得怎么样了？”

“刚得了王太医的允许，能出房门了。”邴宛宸靠在楚牧胸口，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心跳。

楚牧不敢想象那夜邴宛宸如何用这小小的肩膀扛起一次次的攻击，扛起整个楚府的安危！差一点——差一点，他又要失去她了！思及此，他的心疼得又如在热油里过了一遍一样。

“差不多了，该回房休息。”楚牧抱起邴宛宸，大踏步地往房间走去。邴宛宸欲哭无泪，她不过在院子里待了半盏茶的时间怎么就差不多了呢。

即便如此，邴宛宸还是顺从地躺回床上，楚牧拿来软垫让她靠着。正巧，兰云将药膳端进来，道：“二娘子，药膳粥来了。”

楚牧略带疑惑地用眼神询问邴宛宸。她解释道：“是王太医精心调制的药膳。”

楚牧放心地接过药膳粥，舀了一勺送到邴宛宸嘴边，邴宛宸乖巧地张开嘴吞下去。药膳粥熬得软糯，中药的味道并不明显，十分适合病人进食。一碗药膳粥就这样被楚牧一勺勺地喂进邴宛宸的嘴里。

吃完粥，邴宛宸提醒道：“别忘了去大家和兄长那里瞧一瞧，大家自从夜袭之后一直寝食难安，精神远不如以前。”

“好。”

邴宛宸暂时无事，楚牧便先去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惫。重新回到房间时，睡醒的小行安正在软垫上滚来滚去。一段时间不见，小行安对父亲有些陌生，因此当楚牧抱起他时，小行安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想挣脱这个坚硬的怀抱。楚牧起了兴趣，开始逗弄起白白胖胖的儿子。小行安不堪其扰，只能泪眼汪汪地向娘亲求助。

邴宛宸不禁莞尔，道：“你这么大人了竟欺负个小婴儿。”

楚牧弯了弯嘴角，露出几月不见的笑容，道：“儿子不就是用来逗着玩的吗。”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放过了小行安。

来到李氏院落，见到仿佛老了几岁的母亲，楚牧心怀愧疚，如果不是他太过锋芒毕露，亦不会连累母亲。他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二郎不孝！”

李氏擦干泪水，倾身扶起楚牧，“二郎言重了，你有你的难处，娘的都晓得。阿宸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楚牧坐在左边的位子上，“娘，可需要王太医为您诊治诊治？”

李氏叹口气，道：“调理的药一直吃着，只是那夜的事太过深刻了。原本我打算到外庄上住一段时间，可楚家受了重创，一时走不开，再加上记挂着你。如今，你回来了，我可以安心外出休养。”

楚牧也无可奈何，母亲常年在内宅待着，杀人见血的事情必然一时难以接受。他只道：“可有与兄长说过？”

李氏点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话。

楚牧又仔细询问一番李氏平时的饮食和调理药方，并嘱咐青萍好生伺候，才离开。兄长事务繁忙，楚牧安排杨正在年氏那里留了话，打算晚膳后再过去。

夕阳西斜，秋风渐起。邴宛宸窝在床上手握一本书卷，认认真真地看着。小行安正在软垫上和几个布偶玩具玩得不亦乐乎。楚牧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化了。他坐到床边，柔情缱绻地瞧着母子两人。

邴宛宸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脸上蹭蹭地冒热气。她放下书，问道：“大家还好吗？”

“娘说打算到外庄住一段时间。”

邴宛宸心下了然，换一个环境也许有助于精神恢复。楚牧拉起邴宛宸的右手，放在脸上摩挲着。沉默半晌，楚牧道：“我想辞官归隐了。”

邴宛宸猛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楚将军年纪轻轻的就打算躺平？”

躺平？这又是什么新鲜词？楚牧低低地笑出声，“等你的伤好后，我打算带你和小行安游历华魏，喜欢哪儿便在哪儿住一段时间，不喜欢了便换个地方，第一个地方我们可以去北华派，林清那里的景色还是不错的。如果都不喜欢，我们也可以回西北定居。”

楚牧轻声诉说着，为邴宛宸描绘着一副纵情山水的美好画卷。邴宛宸眼底的光芒愈加耀眼，充满着对这个安排的向往。楚牧笑容更甚，他知道邴宛宸一定喜欢。豫澜城不该成为她的最终归宿。

待楚牧讲完，邴宛宸也回归冷静。她道：“圣人那边如何交代？”

“楚家不能再过于耀眼了，且兄长藏拙多年，如今终于能一展抱负，我该功成身退了。”如今王都里，伴随着陈太师的倒台，楚家一跃成为世家之首，且有从龙之功，功高盖主必然遭圣人忌惮。楚牧已做好打算，他继续道：“圣人和兄长那边，我都会交代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