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辎重可不少,半个月的粮饷就近六百石,酱菜二十桶,安营的帐蓬、拒马、兵器、皮甲、旗帜、锣鼓等等,人扛车拉,热闹非常。
赵田仔细检查过辎重,悄悄将杨安玄拉到静处,道:“三少,这批辎重有问题,兵器多损坏回炉过,帐蓬皮甲等物陈旧老化,便连粟米也杂了砂粒,有的甚至霉坏。”
杨安玄惊诧道:“你是说七叔做了手脚。”杨尚保,族中排行第七。
赵田默然片刻,道:“也算不上。”
杨安玄略思片刻明白了问题八成出在张洪身上。陈深主持的肃贪不紧不慢进行着,听闻查出十几个贪污赈灾粮的官吏,依据《泰始律》或罚或笞或贬了事。
杨安玄又专门到南门看了看,锅中的粥变浓了,看来肃贪还是有点用途。张锋告诉他,以前管施粥的张胖子被打了二十藤条,丢了差使。
杨尚保就在辎重营中,他这个仓曹参军还兼着军需官之职,放辎重自然要在场。
背着手看着小吏登抄帐簿,杨尚保脑中浮现出小妾哭哭啼啼的样子,不觉一阵心烦。
张洪挨了二十藤条,还被罚了五石粟米,不敢直接找杨尚保告诉,转而向女儿求助。
张氏嫁给杨尚保,正在如胶如漆的时候,欢好之后在杨尚保耳边哭诉。
杨尚保不在意张洪,但得知此事因杨安玄而起,不免心中恼怒这个族侄不给自己面子。
明面上不好对付杨安玄,但暗中做手脚于他来说是件很容的事。
杨安远、杨安玄两兄弟分练兵的事他就在场,当即心中便有了主意。
同样是兵器,铸的更结实,损毁回炉重铸品质自然下降;皮甲的结实舒适,旧皮甲修补过既不好看也不结实;帐蓬旧保暖、防水肯定不一样;堆积在底下的粟米砂粒多而且容霉坏,这其中的门道多得是。
杨尚保并不担心杨安玄来质问他,只要数量不出错,东西总要有人用,给杨安远还是杨安玄由自己说了算。
杨安玄想了想,决定来找杨尚保。
“七叔,忙呢?”杨安玄笑着见礼。
杨尚保一愣,他做好准备杨安玄怒气冲冲来找,没想到杨安玄笑容满面,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安玄啊,有事?”杨尚保明知故问道。
“没事,来辎重营拿东西怎能不跟七叔打个招呼,您可是财神爷。”杨安玄笑道:“以后辎重分配免不了要常麻烦七叔,晚上我想请七叔吃顿饭,顺风楼还是清轩斋?”
杨尚保有些惊疑看着杨安玄,这个在洛阳时常惹事生非的族侄何时变得这么圆滑了。赈灾献计、凤凰台上赋诗、自己暗中刁难反请吃饭,处事老到、滴水不漏。
见杨尚保没有作声,杨安玄继续道:“育弟可在家中,我有几没见到他了,晚间七叔带他一起来吧。我最近有几场文会,育弟若是有空让他跟我一起参加吧。”
听杨安玄提起儿子,杨尚保面泛笑容,道:“育儿对你仰慕得很,常在家中念起。你肯带他参加文会,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七叔先行谢过。晚间七叔请,顺风楼,我把育儿也叫上。”
杨育是杨尚保长子,今年十四岁,和杨安深一样喜文厌武。
凤凰台上杨安玄声名雀起,交往的都是阴敦、高广这样的郡中才俊,杨育若能跟在杨安玄身边与这些人混熟,于将来肯定有好处。
两人都默契没有提起这次辎重分配的事,有些事心知肚明就行。
扎营早已选好,在西城外七里,依山傍水的一块平。
砍树两排一长一短,树底烧焦埋入土中,长树干在外短树干在内,之间架上木板,长树干便成了护墙,围做一圈;十人一顶帐蓬,营帐两两相对,周围挖排水沟,营帐西面半里外设茅厕;东面设粮仓、南面是伙房,北面为辎重……
杨安玄跟着赵田边走边看边问,他虽然对安营扎寨有所了解,但其中的细节并不清楚,亲眼看过、亲手做过才能透彻。
赵田自然知无不言,自从听到杨安玄救助张锋母子说出“救所能及”的话,他便认定杨安玄了,只是碍于杨佺期不好直接称杨安玄为主公。
一直忙到申末,想到晚间与杨尚保有约,杨安玄匆匆离开。
杨安玄倒是想住在军营中,可是杨佺期不许他耽误定品大事,规定他每日要诵读经书、练字、画画、弹琴等,经常参加文人雅聚、清谈辩玄。
虽说定品主要靠家世,但经学、清谈以及琴棋书画都能助长声望,对定品有好处。
对于经学,杨安玄心中有底。东晋儒家经学仍占主导位,注重郑玄的经说,受玄学影响,由儒入玄成为当时风尚。
经书主要有《论语》、《周》、《尚书》、《礼记》、《左传》、《孝经》、《周官》、《毛诗》等,《尚书》是杨家传家之学,杨家子弟皆须熟读;《论语》等书杨安玄也不陌生,有前世的记忆相帮,辩论起来很多观点会让人耳目一。
随阴敦参加过几次清谈论辩,杨安玄知道清谈的内容多为知足逍遥、自然无为的哲理,自己有《菜根潭》和《小窗幽记》等知识打底,相信不会弱于任何人。
前世考古需要在荒郊野外过夜,与朋友下棋打时间杨安玄的最爱,脑中定式无数,与阴敦下过两回皆胜。看到阴敦震惊的表情,杨安玄知道自己的棋品应该不低。
书法稍逊,勉强能挤入九品,要想提品非一日之功,只能临场挥;画则只能附庸风雅,乐器更是只懂皮毛。不过有经、诗、棋、辩在手,应付定品足够了。
晚宴,叔侄、兄弟尽欢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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