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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背后刀2（第1页）

段雄三人提心吊胆等到次日清晨，盯着蓝散和都不愁出了南关，三人将李参事的青袍罩在明紫旌身上，让二傻子背着人，一路悄悄从北门溜出，撒腿就往孔雀湖跑。

徐麟和都不归站在关头，并未至城门相送，蓝散有意压了马，然而再是缓行，终究距离身后关隘越来越远。

都不愁毕竟是个孩子，出门的时候红着眼眶不肯回头，离得远了反而频频回，不时用袖按眼，他哥在关头也好不了多少，一个劲儿嚷嚷风沙迷眼。

徐麟视线始终落在蓝散不曾回顾的背影，不合时宜地笑了笑，“小东西心真硬。”

“可不是嘛。”都不归不装了，哭得抽抽搭搭，“这些年我又当娘又当爹，一把屎一把尿……”

都不归的絮叨远了，徐麟视线随着消失在大漠尽头的二人落向天沙之间，静寂的眸色被天光照亮，他乌眸微抬，看着极远处袭来的风雷，“老都，起风了。”

都不归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视线跟着他远眺，他念书不多，小时候常听他爹念叨申国公常说的一句话，觉得此刻应景，便顺口说了出来。

“往者不追，来者不拒。”他转回视线时，面上已是洒然，“老徐，往后年节，别忘了带酒看我。”

徐麟睨着北方覆顶而来阴云，“道上一起喝。”

海东青在青灰的天际长唳而过，巨翅乘着的风吹动猎猎旌旗，呼应着悠长苍凉的狼嚎，寥寥无几的戍兵在二人的大笑声中喝干囊中仅有的烈酒，哼着荒腔走板的北地歌谣走上关头。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蓝散和都不愁二人驾马通过孔雀湖左近，又向南三里，忽闻哨声大作，蓝散勒马道：“似乎有敌袭。”

都不愁闻言面色大紧，潼泸关无兵可用，比纸糊的还脆，他正想掉马去看，蓝散已将牙牌递了过来，道：“以你我之力，折返也是无用，你去鸡鸣县，给麒麟军副将彭闻义报信，之后再拿着此物去都军行营，拜见征北大将军杨铁贞，就说参事李玄身陷关中，请他率先锋军来援。”

“好。”都不愁接过牙牌，顿了顿道：“那先生呢？”

“我若不在此地，杨铁贞必不肯来。”蓝散见他犹豫，道：“北川的目标是潼泸关，我在左近躲一躲，自然无碍，你莫再耽搁，去回！”

都不愁应下，掉马急走，蓝散目送他离开后，拨马孔雀湖方向，在湖边林后下了马。

段雄三人带着明紫旌藏在一丛茂密的沙枣树后，大舌头鼓着腮帮，把泥哨吹得响亮，明紫旌被清凉的湖风一吹，再被泥哨一吵，蹙眉醒了过来，看清三人后一声怒斥：“放肆！你们竟敢逃军？！”

二傻子差点被骇了个跟头，大舌头也吓得噤了声，幸好段雄沉得住气，上前将捆绑明紫旌的绳索又紧了紧，道：“朝廷明明有兵，却让恁们留在关里送死，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生来都是一条命，凭啥恁们的就金贵。”

“就，就，就是！”大舌头壮起胆子啐了一声，更加卖力吹哨。

明紫旌叫骂无用，段雄恶向胆边生，想敲晕她省事，手刀抬起时忽见远方一骑飞驰而来，大舌头停了哨，搭着眼帘道：“老大，接，接应的来了。”

二傻子乐出了十二颗牙，抻长脖子看了一会儿，“看着咋这么眼熟？”

大舌头隐约认出玄龙，觉出不对劲，“好，好像，是徐将军！”

不过眨眼间，那马上人锐戾眉目已看得清晰，段雄三人远远认出杀神，顿时骇得魂飞魄散，慌忙将明紫旌推上马背，驾马拼命往南逃。

“快吹哨！”段雄盼着接应的人赶紧到，浑然不知招来杀神的正是泥哨，二傻子的哨声吹得一声比一声急促响亮，蓝散掩身树后，目送玄龙马蹄如飞，向南疾追，转瞬消失于杳杳黄沙。

她目光半晌未动，直到一阵裹挟了凉意的阴风拂来，方敛回视线，自牵了马，迎着卷带着砂砾的北风，像初次来时，从容走向那座关隘。

牵马行至关下，潼泸关大门缓缓打开，都不归伫立关上，遥遥向她抱了抱拳。

蓝散以文士礼回之，入关后登上关头，闻见隆隆滚雷之声从极北而来，目光所及之处黄沙尽灰，和天上翻卷的阴云同色，北川二十万主力将至，铁蹄之音如远天雷暴重击耳鼓，灰色的兵线涌如浊浪，仿佛上古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遮天蔽日地向渺小如蚁的潼泸关吞来。

以都不归为的戍兵平静北望，日夜悬在顶上的断头刀终于落下，反而让人坦然接受。

长和大袖一道迎风飞舞，身在此间，饶是蓝散也陡升一身豪情，生出凌驾于生死之巅的酣畅淋漓，她终于见到了父兄献身一生的沙场，也管中窥豹地理解了那人周身伤痕下的一腔孤勇。

惊雷划过长空，巨兽的狰狞血口缓缓合上，烈火在潼泸关下点燃，城门轰然破碎，都不归倒提泰岳，向蓝散抱拳：“李大人，就此别过。”

蓝散一一向他们致意，戍兵们面沉无言，各提了刀，三人一组，分守东西梯口，和涌上来的北川骑兵杀在一处……

潼泸关南二十里，玄龙骦骕马头距离最近的二傻子只有一马之距，徐麟面寒如霜，玄龙奔跑带来的疾风将乌高高扬起，他一身煞气凛冽，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马缰拽得极紧，一如他此刻绷起的心弦。

眼见玄龙马头咬了上来，二傻子吓得胆裂魂飞，两腿一抖，噗通摔下了马背。徐麟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从马背一跃而起数丈，在大舌头头上重重一踏，只闻一声极轻的骨裂，大舌头眼珠子一突，扑在了马背上。

徐麟落下时，碎风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光电般的惊弧，刀锋在段雄马臀上滑过，那马唏律律一声痛嘶，双膝向下一跪，溅起两蓬沙，被绑在马背上的明紫旌翻滚着摔出老远，徐麟向前疾掠，经过段雄身边头也不回，碎风刀向后飞掷，嗤一声穿过段雄脖颈。

他去势丝毫不缓，赶在她坠地前矮身，双臂向前一捞，将人卷进臂弯，膝盖擦在沙地上，滑出数丈方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