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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当局迷12(第1页)

蓝散不置可否,“今日话说到这,我也多说一句。你有侠义心肠,将恩情视作头等大事,但凡事固守太过,最终易成执迷,无论是我还是卫开阳,都不值得你放掉自己。”

季摇光眸现惶色,“奴身为东宫的人,理应事事以主子为先,岂敢胡乱做他想。”

蓝散微微一笑,“相比你,我却事事在胡做他想。”

季摇光跪在她脚边,“卫将军和主子对奴有再造之恩,奴粉身碎骨亦无以为报,决意一生效忠,绝无二心。”

“人不是真的刀,人会伤会疼,会和旁人牵连,崩断也无法重铸。这些年你连正眼看卫开阳都不敢,其中滋味最是知晓。摇光,你甘心吗?”她将手放在膝上,目光落向帐外斜阳,烟金色的暖光丰盛,明明空气清冷,却叫人觉得一片和暖。

“我不甘心。”她自问自答,“从接受魏清平这个名字开始,我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告诫自己:我不是魏清平,我叫蓝卿瑜,凉国公蓝英之孙,我父蓝柏延,疏豪豁达,姑母蓝韶音,沙场巾帼,长兄蓝景谦,恭敬温逊,次兄蓝景廉,飞扬潇洒,我是有血有肉的人,非刀亦非棋,我有来处,理应也有归途。”

季摇光跪坐在地,目中惶然。主子白夸她,她其实是个没用的,泥地里爬出来的活鬼,能被昭光拂到一片衣角已觉满心欢愉,虔诚卑微者不敢妄言心气,在卫开阳对她伸出手的那刻,那个满身污血的女孩儿已抹去来路,失了姓名。

“奴明白主子的用心,但只有奴在,殿下才会对卫将军安心重用,若有一天卫将军想脱离东宫,奴这微末如尘的一条命,可以成为他微不足道的代价。”她叩了下去,饱含歉意,“奴对不起主子,奴不敢,更不能。”

“识己比观人难,有时候你以为的自己,不一定是真的。”蓝散垂眸看她,缓缓道,“我回来那天,远远看你上了潼泸关,护着都不愁,和都不归并肩作战,那个季摇光英姿勃,巾帼英雄般的人物,看得我好生痛快。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彼时心中所想,或许也只是一股激进,只要是你自己的选择,那都无妨。有个人跟我说,凡事少用脑,多从心,多任性啊,可人活一世,为所欲为最酣畅。”

蓝散留她自悟,起身出了军帐,遇上都不愁提了条大鱼,小孩见了她,露出两颗虎牙,献宝似的:“先生快看!刚从孔雀湖捞的,您想烤着吃还是蒸着吃?”

她微一扬眉,“给我的?”

都不愁“嗳!”地点头,“我们将军特意让我捞的,新鲜着呢!”说着摇了摇草绳,那鱼配合地扑腾了一阵。

蓝散笑了起来,“既然这样,就交给我吧,我来料理。”

都不愁没见过这位下厨,迟疑道:“我帮您?”

“信不过我?”蓝散冁然一笑,将鱼接在手上,“放心吧,论起吃来,我的江湖地位不亚于你们将军在战场。”

都不愁见她提鱼往灶间走,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便探头往徐麟帐中说了一嘴,徐麟应了一声,本没想管,军报却就此看不进去了,撂下军务去了灶间。

进屋正见那人撸胳膊挽袖子和鱼乱战,徐麟一手按人一手按鱼,“还是我来吧。”

“你行吗?”蓝散退开一步,见他杀鱼刮鳞,手法纯熟,奇道:“你还有时间学这个呢?”

徐麟细细清刮着鳞片,“我娘爱吃鱼,以前她在病中,煮饭侍疾都是我做。”

君子远庖厨,大晟男子视厨灶为女子分内,甚少有人会让家中男孩儿往厨房钻,老徐家倒是另类。蓝散这么想着,看他劲瘦的手指握在刀柄,食中二指随意搭着刀背,每一下起落,都有一片薄透的鱼片落下,像飞舞的梨花瓣。

她支着颌,眸子半敛,无论是重若千钧的裂泉枪还是普通的铸铁菜刀,在徐麟手里都充满着令人心折的掌控感。

案板上的鱼片很快堆积成一座小山,肉刺分离,剔透细白,徐麟将鱼片用姜丝去过腥气,鱼肉甜香伴着温润水汽四散而来,她的视线透过袅袅变幻的白雾,落于他身影。

已记不清自己多长时间没进过厨房了,她很早就主动远离了常人的一切,可有些东西压抑得久,越叫人眷恋。

徐麟洗了手,见她出神,双手伸去她面前:“有劳李大人,帮我放一下袖。”

蓝散将他挽起的衣袖层层放下,不知他眸子微垂于她眉眼之间,细细品量,水波不兴的外表下,一些妄念如野火疯长。

抬眸时一瞬撞入他深沉的眼底,蓝散极轻地眨了下眼,松手退到一旁坐下,盯着冒着热气的鱼片粥,“还要多久?”

脸庞被蒸汽浸出绯色,徐麟还在看她,眸光不遮掩,一时忘了答,咕嘟咕嘟的水泡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震动耳鼓的心跳,屋内显得更静,角落笼里的老母鸡偶尔咕咕两声,良久后两人同时抬头,视线撞上,蓝散心中一跳,没话找话问:“你伤怎么样了?”

“是要帮我上药吗?”徐麟从袖里取出金虎丹,在她对面坐了,不等她应,自除了外袍。

缠绕得层层叠叠的布巾被血浸染成暗红,蓝散没说话,俯在他腰间,解了绳结,一层层绕下血巾,露出精悍的筋肉,利落却不过分贲张。

结了厚痂的伤口像钝刀,在她心里缓慢拉扯,她一点旖旎心思都无,抬手虚按在那些伤口上,神情平静,偏叫人觉得是难过的。

“不疼。”徐麟眸光落在她脸上,感受着她冷凉的手指,“往日受伤没人管,我是将,不能喊疼说累,忙起来也不往难受上想,今次有你关顾,胜过苦痛,更不觉得有什么。”

手指离开他肌肤时沾染一点血,她垂眸审视那点鲜红,忽将指尖含进自己口中,随着淡淡血腥气弥漫开来,咂摸着微不可觉的一点腥甜。

老话说谁带的像谁,这性子随了蓝景廉,常做惊人之举,旁人见了恐怕害怕,徐麟却从不视为怪诞,倒问:“甜吗?”

蓝散觉得这人有时冒傻气,老实答他:“冷铁味儿。”说完取金虎丹替他上药,又道:“初见你时就是这种感觉,危险底下透着说不清。”

徐麟笑了笑,“什么?惹人厌吗?”

“挺自觉啊。”她手上动作轻,眼里有了笑意,徐麟低笑两声,温热的鼻息落在她小臂,拂过那里细小的绒毛,惹得一阵微痒。

空气浮动着暧昧的缱绻,他不由收敛呼吸,缓缓低下头,唇离她素洁的额头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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