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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狼狐杀9（第1页）

下一瞬腰间手臂也抽走，周遭只剩混乱的风，她好不容易揉去眼中沙，睁眼时天已完全黑了，脚下湿黏，一名北川斥候的脑袋就在她脚边一尺，像豁开的血口袋还冒着热气，她下意识地往另一侧让开，差点踩上他的本家胳臂。

蓝散置身徐麟造就的修罗场，四下扫视一周，牙疼地道：“难啊。”

她借着将明未明的惨淡月色走了出去，不过十几步，四面景物已截然不同，风沙打在脸上生疼，蓝散身上寒意如砧，便在一石柱后靠坐休息。

风冷沙疾如鬼魅低语，其中夹杂人声，一队川兵自北而来，蓝散绕到石柱后躲了，大队人马通过石柱并未停留，她尚未松下一口气，一名川兵朝她藏身处走了过来。

她从靴筒摸出匕“解业”，掂量着一刺之后有多少可能全身而退，脚步声越来越近，蓝散屏息以待，眸中闪过一抹狠厉，正欲出手时，那人忽停步在柱后，没多时哗哗水声响起，伴随一股骚味传入鼻端，蓝散皱眉掩鼻，却不敢妄动。

她不知道的是，徐麟就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他乌眸幽邃，不见一星光亮，手中扣着一枚石子，只消屈指一弹，便可让川兵现她。

川兵方便过后，去追赶大队，蓝散知道一旦他们现同袍尸，必定会搜查整个迷魂谷。她地势不熟，又没有武艺傍身，留在此地傻等，不好说先来的是友是敌，徐麟把她留着，未必存了什么好心。

她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寻个不易隐蔽的避风处。

夜间本就视野极差，一路上七拐八歪，早已失了来路，大漠昼夜温差巨大，她身上越来越冷，脚步也愈沉重。

即便心志坚定之人，亦易被残酷的自然摧折，李玄这种养尊处优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无论身体还是意志，此刻定然已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果然，她一屁股坐了下去，闭了闭被风沙吹得干涩模糊的双眼，再睁眼时，见对面不远处一颗半风干的硕大狼头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由骇得吸了口气。

狼头旁边是一摊残灰和白骨，想是被川兵吃肉剥皮的野狼，她缓了缓呼吸，起身继续朝前，终于在前方寻到一处可供躲风的岩凹。

风沙被挡在身后，战栗的毛孔舒展下来，被风吹得麻木的五官渐渐恢复知觉。她隐约闻见一阵血气，借着昏淡月光，找见身后有个深穴，探头竟见一头死狼，体型较适才的狼头小些，可能是一对野狼夫妻。

母狼的头颅被刀捅烂了，一只眼成了血洞，最凶残的一刀自它口中刺入，几乎穿透了它的整个脑袋，因为它没被吃肉剥皮，蓝散猜测川兵并未现这个狼洞，它是带着惨烈的伤从外边爬回来的。

她将母狼拖出来，继续朝里查探，果然里头还有几只狼崽，可惜都已饿死了。

她叹了口气，将母狼的尸体重新放回岩洞，在洞口一侧重新坐了下去。

环境绝算不上称心，但徐麟有一点没说错，她胆子的确大，时间一长也适应下来，饥饿寒冷和疲惫交杂，她昏睡片刻，直到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

声音断续并不分明，她却肯定不是幻觉，于是再次将狼洞掏开，在几只冰凉的狼崽中找到一头呼吸尚存的小狼。

她把小狼崽子掏出来，托在掌中打量，崽子长着蓝灰色皮毛，饿得声哀息弱，一身皮包骨，轻得像猫儿。

小狼崽子用尽力气，也只将灰蓝的眼睛睁开条缝，微弱地嘤了一声，再没了动静。蓝散把它搁在大腿上，伸出食指挠了挠它柔软的肚皮，“看在你跟我作伴的份上，要是姓徐的良心现来找咱们，我就带你回去，吃香喝辣。”

言罢将小狼崽子兜在袖中，严实挡了风，靠壁睡了。

头顶的夜色一暗，高大挺拔的身影将她和小狼笼罩其中，像压迫亦像守护，事实上追击逃脱的北川斥候再逼供杀人，没耗费徐麟多少时间，他返回原地时只见战马，就知道狐狸没听话。

迷魂谷地形复杂多变，夜晚本就漆黑，又起了雾，寻人更是难上加难，直到他邂逅了北川斥候的另一支队伍，见她躲在石柱后，忽生了试探的想法。

无惧荒漠鬼城，骤遇危机时反生狠辣，李玄的所有反应都证明此人没有忧怖，让他因迷途死在这，可以永绝后患，但徐麟最后还是走了出来，许是不问而杀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也或许是她护住小狼时展现出的那么一点人性，给了他救人的理由。

蓝散藏身避风处抱膝而眠，向来莫测的眼眸一旦阖上，透白的五官便显出不属于这人的脆弱可怜，徐麟俯身拍她，她非但没醒，反向一侧倒了下去。

徐麟伸手将人托稳，只觉触手肌肤柔滑浮热，透着病态的烫，他只得坐下来，解下水囊，给她喂了些水。

蓝散在迷蒙中勉强睁了一次眼，看清是他，似乎放了心，阖眸靠在他肩上。

徐麟微觉意外，毕竟他们之间并非是可以互相信任到交托安危的关系，鼻端飘过一缕若有若无的竹兰气息，他听着李玄轻慢的呼吸带着松弛的韵律，终究没有推开她。

直到北川斥候搜到附近，蓝散仍旧没醒，徐麟把她移靠到石壁上，起身走了出去。

半晌回来，身上带着浓重血气，他在蓝散面前停步片刻，走到对面上风口坐下，抱臂浅眠。

却不知蓝散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静看对面的徐麟时目色没有温度。徐麟对她有杀心，可惜这人空生一副冷面冷情，心肠却是太软。

她在疲惫中昏昏睡去，再醒是被怀中低吼所吵，睁眼时率先入目的是徐麟冷俊的眉眼，顺着他目光瞧见怀中龇牙咧嘴的小狼崽子，蓝散用食指在它脑门轻轻一戳，“呦！会分好赖人。”

徐麟被那只葱白似的手指晃了下眼，淡哼：“狼心狗肺，言之有理。”

狼崽子好像知道骂它，吼得更凶，可惜奶口小牙，没什么威慑，徐麟为人冷厉桀骜，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性，伸手捏着后脖颈把崽子拎起来，“你要养？”

蓝散遂起了身，掸了掸袍摆尘土，“相遇即缘分，它护我一场，这情得还。”

徐麟把崽子扔回给她，边往外走边道：“蓝狼少有，因为体型巨大，不适合沙漠存活，而且大多凶悍难驯，再长两个月，你就是拿自己喂，也不一定养得活。”

她和他并肩而行，笑意懒散，“见一场日升月落，也比睁眼就死好。”

徐麟没再说话，恩威并施并未在李玄身上挥任何作用，狐狸心硬如铁，没有畏怖之心，唯独一点人情展现在一只狼崽子身上。他隐下的忌惮又抬头，乌黑的眸光芒如刃，扫过她细白的脖颈。

只消五指轻轻一收，这脖颈便断如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