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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祁震拉开酒店厚重的遮光窗帘,原本昏暗的房间立刻涌进一大片明朗的日光,温暖的色调照在巨大的双人床上,让站在窗边隐没了一半身形在窗帘阴影里的祁震显得格外瘦削和萧索。他疲倦地朝窗外望着,解开领口的白衬衣上皱巴巴的全是睡觉压出来的褶痕,抽出皮带的西裤松垮地挂在胯上,显然昨天是累极了,睡觉时没脱衣服。
祁震眯着眼睛适应着过分明亮的阳光,摸出手机,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他目光幽暗地盯着夏冰的手机号,很久,还是放弃了拨通的念想。他好似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嘴,转身脱力地仰躺在床上。
自从和夏冰把话挑明,那女孩就不再回他的消息了,无论他说什么,关心也好,抱怨也好,倾诉也好,她都冷情冷心地一个字不回。那段时间他气急了,泄一般地打她的手机和寝室电话,他知道自己把她的室友们都给激怒了,她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恼恨。他知道她再也不是那个会秒回他消息,可以跟他谈天说地、思维跳脱,又能安静地听他诉说一切,然后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他心里熨帖到不行的女孩了,可他总还是有种庆幸,好像只要他还能打电话,能消息,他就能在情绪糟糕透顶的时候,抓住点什么,不至于跌落进让他毛骨悚然的崩溃的黑暗深渊里。就这样吧,这样就好,他丢了手机,用胳膊蒙住变得湿润的眼睛。
七点半的时候,石磊准时出现在酒店套房的门口,祁震衣冠楚楚地走出来,那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标准的眉眼深邃又城府极深的集团总经理。他冷峻而平静的表情里没有掺杂一丝软弱,让人无法想象他会有早晨那样惆怅伤感的一面。
“祁总,已经安排好了,这会儿医院已经派车去接人了。”石磊一边开车一边朝祁震汇报。
祁震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没有做声。
石磊从后视镜里看着祁震一如既往的阴沉的表情,识趣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平稳地开着车。
一小时后,汽车停在了c城北郊一个高档的私立医院门口,石磊下了半个车窗,刚露出脸,门卫就赶忙放行了。
两人从电梯直上到六楼,这里是高级病房区,全是单人套间,环境一流,走廊明亮的窗边每隔两步就摆着一盆绿植,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生机盎然。早上正是查房时间,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小护士推着车在各个病房里穿梭不停,另有一群白大褂的医生也一间挨一间地进去查看病人情况。
祁震在靠近楼梯拐角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看见里面护工正在一边跟病人说着什么,一边整理床铺和日用品。石磊在门上轻敲了两下,随即推开了门,刚刚在病床上坐稳当的老人抬头看见石磊,不由得激动起来,热络地朝石磊伸出手去,连声说道:“哎呀,小磊,你怎么找到这儿啦?”
石磊看了一眼薛父,没有走上前去,而是恭敬地把祁震迎了进来。护工看见进来了人,一眼觉出祁震和石磊两人身份的差距,于是很有眼力见地搬了一只凳子放在床边,讨好地对祁震道:“老板放心,薛大爷我都安顿好了,他早饭也在那边医院吃过了,我现在准备去给他拿病号服。”
石磊略微点头,低声问护工道:“医生来看过了吗?”
“还没呢!”护工利索地回答:“他刚来,刚才就住院部值班的秦医生过来简单看了一下,说是专家会诊什么的还要等安排。”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中午再过来。”石磊刚想打她走,又加了一句:“去看看哪个医生有空,先来一个看一下,别出什么岔子。”
护工有点疑惑,这老头虽然病得不轻,但现在情况稳定,就这么一会儿能出什么岔子?但她也没敢多问,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祁震坐在床旁的凳子上,默默打量着床上干枯瑟缩的老头,薛父有些怯气地看着贵气逼人的祁震,一时不敢做声,只不停地朝石磊的方向望着。
石磊关好了门,走到床旁,不咸不淡地对薛父介绍道:“大伯,这位是朝晖的总经理,把您接到这里来调养,也是我们总经理的意思,希望您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薛父受宠若惊地看着祁震,连忙道谢:“哎呀,我说灿儿手头这么紧,怎么还要给我换医院呢,原来是领导照顾,真是,这怎么说呢,感谢领导关心……”
祁震淡淡一笑,“老先生,薛灿在公司担任很重要的职位,先前我不知道您生病了,他也没告诉我,其实治病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我不是不能理解,但他不应该瞒着我做那些事。”
薛父听出祁震话里有话,立刻紧张起来,“灿儿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工作出错了?都怪我,领导,这都怪我,临老了不但不能给他帮忙,还给他捅了这么大篓子,您一定要再给他个机会,我见着他了肯定好好骂他,您让他回公司去上班,我今天就回老家,绝不再拖累他!”薛父说得激动,瞪大的眼睛里涌上些浑浊的老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祁震看着薛父没有应声,表情淡漠地偏过脸去。
石磊不忍地皱起了眉,看了看祁震的神色,开口安慰薛父道:“大伯,你别急,安心在这里养病,这里的医生团队很有名的。”
“小磊,你跟我说实话,灿儿犯的错误严不严重?你们公司领导亲自过来,肯定不是小事。”薛父乞求地望着石磊,接着念叨起来:“他这个孩子从小就心大,又肯吃苦,可是干什么都闷不吭声,出了事情也都是自己扛着,从不跟我们多说,我这个病,他可是花了不少钱了,跟小雯也在闹离婚,他心情不好啊,如果做错了什么,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好好跟领导说说,大慈悲——”
祁震听到这里,厌烦地冷嗤一声,站了起来。薛父悚然地闭了嘴不敢再说,可怜巴巴地望着石磊。
石磊看了眼祁震不悦的神色,眉心皱了皱,对薛父道:“大伯,你休息吧,我去帮你叫医生过来。”说着一路小跑地出了房间。
祁震闷闷地走到窗边不耐烦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只是轻哼了一声,薛父就吓得大气不敢出,僵硬地坐在床上不敢动弹。
石磊很快叫来了医生和护士,那戴眼镜的医生径直走到床边,把病历翻了一遍,又简单地看了看薛父的状况,就跟一旁跟着的护士交代起用药来。石磊在旁边低声问了句:“他心脏怎么样?有没有强心剂什么的?”
医生微微一愣,斜眼扫了下站在窗边的祁震,迟疑地点了点头道:“也不是很好,经不起刺激。”
石磊神情一顿,眉心又揪了起来,他冷冷地盯住医生,压低声音道:“那就给他打个预防针,他等会儿不能有事。”
医生没有吭声,回给石磊一个厌恶的眼神,叫住护士离开了病房。
不多时,护士推着小车进来了,她温和地安慰着薛父,说给他打的是加强营养的针剂,不用担心,他现在的状况很好。薛父战战兢兢地应了几声,偷眼看着一直站在窗边的祁震,满脸的忐忑不安。
护士细心地调好点滴的度,正要推车离开,病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了,薛灿一脸惊慌地冲进来,三两步跨到病床前,一把抓住护士的手恶狠狠地问道:“你干嘛?你给我爸打的什么?”
护士吓得尖叫一声,慌忙答道:“医生开的药啊?你干嘛呀?”
薛灿丢开护士,慌忙绕过病床翻着药袋上的字来看,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护士呆了片刻,看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终于神色如常了,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这才推着车子出去。
薛灿回过神来,给彷如惊弓之鸟的父亲盖了盖被子,黑着脸对祁震和石磊道:“你们什么意思?有话出去说!”
祁震没理他,大摇大摆地在房间里的沙上坐下来,“薛总监,就在这儿谈吧。”
薛灿憋得满脸通红,正要开口,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黄力行满脸堆笑地进来,表情与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很是格格不入。
“哦,大家都到了,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他笑呵呵地把公文包放在祁震坐着的沙边上,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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