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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我跟轻语没有进行过任何交谈,按道理说,我不能算是了解她,但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不需要说多少话相处多少时间才可以去了解。至少我自己觉得,能够读懂她的表情和眼神。在我的印象中,她的眼神始终那么安静,那么恬淡,可是当我转过身看着她的时候,却突然现,她的眼神变了。
她的眼神变的直愣愣的,有些呆滞,完全失去了之前的那种安静和恬淡,就好像一个喝酒喝到烂醉的人。这样的眼睛无神,且带着迷茫,让她整个人顿时失去了神采和灵动,如同一颗蒙垢的明珠。
“你,醒了?”我看着她,不知道她的眼神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我试着和她说话。
但是轻语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感官应该还是正常的,可以听到我的声音,然而她不回答,还是那样直愣愣的望着我。
我的心顿时一沉,因为眼神飘动间,看到了她头上那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我不知道她的头部撞击在什么东西上造成了创伤,在她昏迷时,我也不能判断这个伤口给她带来的影响,然而等她苏醒之后,严重的后果出现了。
我觉得,她可能因为头部遭到撞击的原因,而失去了正常的思维还有反应能力。如果用直白的语言来描述她,那么只能说,她傻了。
“感觉哪儿不舒服吗?”我慢慢走向她,轻声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看见我朝她走过去,马上就有了激烈的反应,身子蜷缩到了山洞的一角,紧紧抓着薄毯子,试图把自己给裹起来,她呆滞的眼神里有很重的惊慌和恐惧。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我的心抽搐一般的疼起来。她不再是前几天我所看到的那个轻语了,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被丈夫狠心抛弃了的傻女人。
“不要怕,不要怕......”我赶紧停下脚步,想慢慢的和她解释,但她到底能不能领会我的意思,这很难说。她可能失去了正常的思维,可是在临掉落进深坑之前的记忆,仍然留在脑海,她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抛弃,那是无法抹除的心理阴影。
这种阴影不断的影响她,让她对任何靠近她的人产生抗拒和排斥,还有畏惧。尽管我的语气很柔和,也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她一直不能安静下来,在山洞的角落里瑟瑟抖,一个劲儿的哆嗦。
“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绝对不会。”我耐心的继续和她解释着,可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她打消对我的戒备。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我朝洞外望了望,虽然在之前,大雁坡的队伍已经对周围进行了一次搜索排查,驱逐闲杂人员,但是生了那么严重的事变,大雁坡周围其实不能算是安全了,上面如果收到报告,增援队伍在最短时间内就会赶到,其中很可能还会有大批的警察和部队。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我可以慢慢和她接触,一点点让她接纳我,然而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带她离开这儿?
我茫然无措,又不忍直视她的眼睛,就好像一个精致又完美的东西,瞬间被人打碎了。想到她的眼睛时,我心里突然一动,到现在没有什么办法,我就只能赌一赌,她的记忆还没有消失。因为我清楚的记得,在石鼎旁,她被陈老硬拽着离开时,投向我的那个带着关切的眼神,对于她来说,变脸人或许是个很难忘记的角色。
想到这儿,我一边安慰她,一边默默的开始运算那个鸟喙符文,这个符文我已经掌握的比较纯熟了,符文被运算之后,我的面部肌肉开始病态般的蠕动。
在我的五官变换位置的那一刻,我看到轻语瑟瑟抖的身体一下子顿住了,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或许,她无法马上想起我是谁,但变脸人,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信赖和安全感。她随即就安静了许多,尽管还不能很短时间内完全接纳我,不过这已经是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我原地坐下来,和她说话,而且还在间隔性的继续变脸,好让她慢慢适应正常时候的我。如此反复了很久,我们之间的关系又融洽了一些,她肯接我递给她的食物和饮水,后来我又耐心的尝试了很长时间,把她头上的伤口处理包扎了一下。一直到深夜她熟睡之后,我靠着洞壁,感觉到无法抗拒的疲惫。
陡然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即就伸手去怀里摸,手伸进怀里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愣了。在我进入大雁坡地下进行潜伏时,已经再三告诫自己,要管好那张黄的身份证,但中间出现那么多的意外,让我把身份证的事情完全忘的一干二净,此刻想起来,为时已晚,怀里的身份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丢掉了。
我想了想,又不觉得惊讶了,可能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中被注定的。我知道,那张身份证肯定就遗失在大雁坡地下,之后被陈老或者和陈老关系很亲近的人捡到了。正因为这张身份证,陈老对我另眼看待,除此之外,在他匆忙逃离深坑时,跟我有过短暂的对视,他不可能看清楚我的脸,只能看到我的身影,但是二十多年之后,他和我有了长时间的接触,可能偶尔回想往事时,陈老会迷惑,会觉得我的身影,和当年大雁坡深坑旁默默矗立的身影有些相似。
所以,在他临死之前,才会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我,过去,我和他是否见过面。
我不打算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但是轻语的身体很弱,而我们至少要绕远路离开大雁坡,我不知道她能否坚持的下去。第二天,我告诉她,我们要走了。在听到我话的时候,她条件反射一般的摇摇头,表示不肯。
“怎么了?是不是不想走?”
她没有正常的交谈能力,只能用点头或者摇头简单的表达自己的情感。接着,她走到了山洞的外面,朝四面张望着,我想,她可能在寻找营地,在寻找她的同伴,或许,还在寻找她的丈夫。
人除非死了,否则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完全泯灭自己的情感,我相信轻语也是这样。她站着看了半天,营地被淹没在群山之中,绝对无法目视到。我突然觉得,把她带走,是不是太自私,也太武断了。
但是我还能怎么样?如果现在把她送回去,即便我不会受到什么牵连,但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以她现在的状况,回去之后肯定要被送进精神病院,我不忍她的后半生被一道道冰冷的铁栅栏死死的锁住。而且她回去,置陈老于何地?她该怎么面对陈老,或者说,陈老该怎么面对她?
这一切一切,都让我觉得,至少现在,她不能回去。
她不断的朝四周扫视,像是一个迷路的人,在寻找家的方向。我不想明着对她表达什么,但我心里很清楚,她已经没有家了。
她看了很久,我在旁边站了很久,当她再次回过头时,我问她,想到什么地方去。她呆滞的目光又一次出现了深深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该去何处。
不过当我对她说,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她没有抗拒。我把随身该带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离开了这个居住了大半年的山洞。我在前面走着,轻语在后面跟着,走出山洞很远,就是崎岖又复杂的山路,轻语可能有点怕,一下子拽着我的衣袖,再也不肯松开,我叹了口气,朝前面望一望,路还有很远。
我带着她用了两天的时间,走出了大雁坡,我们走的是和大路完全相反的方向,所以期间就没有遇到什么人。离开大雁坡,我在最近的小镇上买了两套新衣服,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些顾忌,轻语始终不愿意换上新衣。
“换上吧,这是给你的。”
她愣愣的看看我,又看看衣服,还是不换,但是她把那套新衣服抱在怀里,抱的很紧很紧。
我暗自决定了下一步的计划,我没有能力治好她的伤,但又不愿意把她送进医院,而且两个人的落脚地也很难选择,当时的环境,只要搬到稍稍繁华的城镇里,那么陌生人肯定要被街道里的老太太们给盯上,一点点反常情况都会导致她们跑到派出所报案,我不想惹那个麻烦。
万般无奈之下,我突然就想起了夹江,想起了无念老和尚,那个地方偏僻,闲人不多,住上一段时间应该没有问题。
想到这儿,我就打定了主意,带着轻语坐车,然后跑到县城,从这里的车站再倒车,买火车票离开。
我唯恐轻语会走丢,所以寸步不离的跟着,在车站的售票处,我让她站在旁边等。那时候交通不怎么达,长途车少,所以人流量非常大,望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轻语似乎很怕,使劲的拉着我,把我朝后面拖。
她一直拖着我,把我带到车站的一个角落里,然后蹲下来,捡起一块小石头,在地面上用力划着。她的动作显得有点笨拙,最开始的时候,我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看了几眼,就觉得她好像在写字。
最少费了有三分钟时间,她歪歪斜斜在地面上写出了两个字。看着这两个字,我猛然一惊,心里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在不断的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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