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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徐夫人的病情……”
“公子都和我交代过了,你还是小娃子,不必如此紧张。”
哪里能不紧张?他们主持外院事宜的,光看公子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每日照旧处理窑务,尽心尽力,看似一点没有受到太监的影响。可他一个内里服侍的人,哪里能不知道,自雨夜之后的这些天,公子是一夜没有安睡过。
他每每躺在外间,听着里头衣衫翻动的窸窣声响,都忍不住委屈地泪湿眼眶,何况公子本人?
那样的奇耻大辱,谁能受得?便是名动江右的徐稚柳,也才不过二十二的少年人啊。
湖田窑那么大一家子,日常案卷杂务多到数不清,天不亮就要开始见管事,还要进进出出瓷行、红店,码头和各色人来往。谁能保证他们个个都管得住自己一张嘴,不在公子面前碎嘴又或露出一星半点打探的神色?
那些举动落到公子眼里,哪里能没有一点触动?
反正时年是不信的,公子是人,又不是草木,故而里里外外都打点得仔细,张磊受他影响,也不得不正视起来。
打眼看向不远处在亭驿下的两道身影,也不知在说什么,两人虽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神情却似格外生疏。
徐稚柳殷切叮咛许多,阿南始终低头不语。他有些无奈,也不知该如何和阿弟亲近,屡屡欲言又止,终是一声叹息。
待他停下,阿南向后看了眼马车,又缓缓地收回视线。
“我第一回坐马车,便是由衙差拿了,被关在牢车里押解到这儿。一路上那些人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强忍着愤怒在想哪个天杀的敢诬陷我,待我顺利逃出必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时至今日,他关被关了,打被打了,犯人也认罪了,他仍不知晓是谁在背后弄他,亦或弄他兄长。
他问:“你究竟做了什么被人如此算计?”
徐稚柳摇摇头,不欲交代与安十九的过往,只道:“阿南,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他如此说,便是承认事情由他而起。
阿南声音淡淡的,面上既看不出气愤,也无甚其他情绪,只望着远处灰沉沉的天:“你行事时,可曾想过你我是兄弟,有一天会祸及于我?”
徐稚柳沉默不语。
是他低估了安十九,低估了阉党于朝堂的影响。更甚至,是他低估了权势。
不管如何,阿南被波及都因他而起,他实在难辞其咎。
“阿南,以后不会了。”
“不想想我,也想想娘亲,再来这么一回,你我怕是就没有娘了。”
良久,徐稚柳点头应道:“好。”
兄弟俩又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徐稚柳看天色不好,想说还是早点启程,不想阿南打断了他:“你是怎么找到那犯人的?因为犯人伏法,那狗官就同意放了我?”
这些天他在云水间养伤,只字不提案情,徐稚柳还当他不在意,没想到临行前又一股脑问出来。
观他神色,不像是突然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看似好奇,又好像并不怎么好奇。徐稚柳静静打量他片刻,说道:“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不必担心。”
阿南呵笑一声,望着他:“你是不是还拿我当三岁小儿哄?”
“阿南。”
“你什么时候回瑶里?”
徐稚柳微微一顿。
阿南洞察到什么,再次呵笑出声:“娘还在等你,若是得空,就回去看看她吧。”说罢也不需徐稚柳开口,大步往前走去。
高地上风大,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那被狂风裹紧的身躯,看不到一点暗伤,有的只是年轻的蓬勃张力。
徐稚柳不由想起幼年的小阿弟,彼时虽是孱弱,却格外乖巧,常被兄长抱在怀里咧着嘴角大笑,流的口水要浸湿兄长袖摆。
就在这片刻之间,那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少年蓦然回了头,喊道:“兄长!”
徐稚柳一愣,迎上他的目光,只听少年声音郎朗:“我想读书。”
“为、为何?”徐稚柳有一瞬的哽咽。
阿南无所谓地耸耸肩:“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找点事做。你不是一直盼着我成才吗?怎么,我现在才想读书已经太晚,来不及了吗?”
“不是,你有心向学,何时都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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