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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暮头也不回地说:“不用你管。”
她半个身子没入大雨中,被靳朝一把扯了回来,他视线压下来锁住她:“还嫌事不够多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故意把靳昕丢在家里?不顾她死活?”
姜暮的眼里闪着莹润的泪光,却硬生生憋了回去,自动门再次合上,右边是医院空荡的大厅,左边是倾泻而下的雨柱,她的声音被一波又一波雨势掩盖住,靳朝不得不朝她靠近想听清她在说什么,然而姜暮下意识后退的动作让他的脚步戛然而止。
雨帘倾斜,秋雨如烟,迷潆一片,她望着他,眼里是让靳朝熟悉的光。
高三之后的一年里,他在无数人的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那种渐渐离他远去的神色。
雨声太大,大到他依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看着她的唇语,耳畔仿佛出现了她的声音。
“你不是我哥,我跟你根本没有关系,我去哪你管不着。”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身影彻底冲进大雨中,不顾一切,消失在夜色,靳朝眼里的震撼像雨柱打在积水中,溅起汹涌的波纹,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深处被人撕裂,否定,抛弃。
姜暮一口气跑了很远,铜岗第一医院附近的路她压根不认识,尽管这样她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她甚至一晚上都不想再等。
路上没有出租车,连个行人都没有,她不知道跑了多久,冲进街角的aTm机前缩在屋顶下,雨太大了,飞溅的雨水还是不停打在她身上。
她从裤子口袋中拿出手机,屏幕湿了,好在还能用,她翻出app寻找最近一趟回去的车,铜岗到苏州没有直达车次,她只能翻找到北京的火车,可最近的一趟也要等到明天上午,她抬起头看着苍茫的雨夜,头顶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根根尖刺般的雨滴没入大地,她头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想打给妈妈,告诉她现在生的一切,告诉她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可就在要拨通的那一刻,她忽然顿住了,姜迎寒在墨尔本,即使跟她说了,姜迎寒也不能立刻出现在她身边带她逃离这里,相反,她会立马打电话给靳强大吵,不仅会让靳强赵美娟觉得她是个转身就告状的麻烦精,还会让远在墨尔本的妈妈提心吊胆。
姜暮突然意识到这通电话在今晚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狠狠锁了手机,蹲下身将脸埋在双膝之间,时间无声地流逝着,在这几分钟内她想到了更多现实的问题。
复读手续是姜迎寒和靳强单方面联系办理的,她即使明天一早赶最近的一趟车次,可回到苏州后她该怎么办?该怎么上学?需要那些手续?要到哪里开哪些材料?需要家长到场吗?这些东西她一无所知。
起初的冲动被狂风吹散,姜暮渐渐冷静下来,可冷静下来后是更加无助地绝望。
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滴在地上和雨水混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打在身上的雨水消失了,姜暮把脸从双膝间抬起,看见头顶罩着一把很大的黑色雨伞,靳朝喘着气立在她面前,他那双眼里不再毫无波澜,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分明的焦急,像一把火焰照亮了漆黑的夜。
他不知道找了多久,几乎把医院附近的路都跑遍了,他不敢去想这样的大雨夜对于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女孩来说有多危险,在看见她蜷缩在aTm机旁的身影时,靳朝一颗心才猛然落地,他大步朝她走来憋了一肚子火,可就在姜暮抬起头的刹那,那通红的双眼和委屈的模样像被这个世界误解丢弃的小可怜,让他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就这样缓缓蹲下身,手上的大伞将他们笼罩在方寸之间,姜暮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眸闪烁,他的呼吸离她很近,目光落在她手背的血痕上,眼神忽然紧了下。
靳朝抬起手,他指腹的薄茧摩挲过她的脸颊,试图拭去她的泪,可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让姜暮的眼泪如关不住的水闸越流越多。
靳朝的手落在了她的脑后,将她的脑袋按进锁骨之间,感受着她颤抖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规律地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她的情绪,对她说:“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刚得上这种病的时候还算积极,也许那时候还小根本不懂,进展期的时候面积不断扩大,后来头上也有了,接受治疗需要将头剃光,幼儿园没人愿意跟她玩,上了小学情况也没改善,虽然和学校老师打过招呼,但她在学校还是遭遇了一些…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虽然我之前只是怀疑,但是今天的事让我更加确定昕昕可能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她除了接受身理治疗外,还有可能要接受一定程度的心理治疗,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觉得让你参合进来挺操蛋的。”
姜暮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盯着他,靳朝的睫毛被雨水打湿了,他同样被淋得狼狈,不比她好多少,他在向她解释,解释靳昕的反常,和所有人的焦虑,好像堵在姜暮心里过不去的坎突然松动了一些。
他轻哄她的手渐渐停了,声音低了几分:“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伞外是另一个世界,一个陌生冰冷的世界,伞内他为她支起了暂时的庇护,姜暮没再继续执拗,她不可能一直跟自己较劲蹲在这个地方,她需要暂时渡过这个倒霉的夜晚。
她站起身,眼神不停闪躲,别别扭扭地说:“没车,怎么回去?”
话音刚落靳朝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后报了个地址,没几分钟一辆白色本田打着双闪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靳朝举起右手将亮着屏幕的手机朝本田挥了挥,车子转了把方向朝他们狂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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