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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忽然落下,急促的雨水顺着城墙冲刷着,与这几日的血水冲在一处,曲折流向低洼泥地,散出潮湿的腥味,即便是久在军营之人也同样感到恶寒。
城墙之下的火势终见熄灭之势。
元蘅看着斥候披了蓑衣再次上马出了城,她才低头搓着自己的指节。上面沾了血渍和泥污,竟无论如何也擦拭不干净。
良久,她回过身朗声道:“守好这里,以防叛军杀回来,不可松懈!”
她正欲走,又似想起什么。
停住了脚步,她对身边的副将说道:“昨日,叛军夜袭西城门,定是衍州有内应。核对名录找出叛徒,杀了。”
她昨日才决定冒险开西侧城门,将无辜百姓放出城去。可偏偏就是在那个时候,叛军出现得凑巧,杀了个措手不及。若非她将兵马提前调至城西,护百姓离开,此时大概城已经破了。
加之西城门地势易守难攻,若非是提前得到内应消息,从那里攻城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副将应了声,见她是要回府,便递给她一件蓑衣。
元蘅接过蓑衣,从容下了城墙,策马逆风冲入雨幕之中。漫天雨水已经透冷,被风裹着毫不留情地砸在她的莹白的脖颈之上,将她的长尽数淋透,黏在单薄瘦削的背脊之上。
衍州的街巷上一路无人,想要避难的百姓该走的已经走完了。就算还有几户不想走的,此时也灭了灯,早早关门闭户歇下了。
一路到元府,她快步走上石阶,急促地叩门。
许久才有人应她,开了一条门缝,瞧见是元蘅,门房才慌忙开了门:“姑娘?”
元蘅将身上湿透了的蓑衣解下来,道:“叛军暂时退兵,这几日可以缓口气了……父亲怎么样了?”
提起元成晖,门房摇了摇头。
他道:“不太好,今晨模糊着醒了一回,饮了些药又睡了。现下是夫人和媗姑娘伴在身侧。”
听了这话,元蘅递蓑衣的手顿了一下,旋即抬眼看向门房。
“元驰呢?”
门房支支吾吾地答:“少公子他……饮了些酒,睡下了。”
什么时候了竟还饮酒?
“让他醒了去领杖罚!二十杖,一杖都不能少。”
说罢,元蘅顺着抄手游廊往里去了。
元成晖的卧房烧着银炭,暖意热烘烘地偎着人。
床榻边守着的妇人虽已半百,仍可见姿容秀丽,她闻声侧目看了一眼元蘅,没作反应,只继续将一盅汤喂给刚醒的元成晖。
倒是这妇人身旁的未及笄的小姑娘元媗,瞧见姐姐来了忙起身来迎,还递上一盏热茶:“姐姐辛苦!”
还没待元蘅伸手去接热茶,便听得喂汤的妇人冷声讥讽:“反正城要破了,都要死了!谁又比谁辛苦呢?”
元蘅的母亲病逝得早,眼前这妇人正是元成晖后来续娶的继室夫人,沈如春。
沈如春入府不久,便生下了一双儿女,也正是元驰和元媗。
叛军来袭,元成晖又在此时病倒。沈如春本来行囊都收拾好了,准备让儿子逃离衍州,谁知却被元蘅给揪了回来,说什么元氏的子孙,绝不能在危难时刻弃衍州于不顾。
衍州的将士们还在死守,城中百姓也有不肯离开的。元蘅一个不懂刀枪之术的女子,都得硬着头皮指挥部署,若将军府逃空了,那可真是讽刺。
“叛军退兵了。”
元蘅语气淡淡的,似乎不想与沈如春多费口舌。
沈如春病恹恹的模样立刻变了,忙搁下汤碗起身:“真的?那太好了,苍天见怜,我儿命好。”
这种时刻还想着她儿呢,元蘅只觉得没意思,冷笑一声,从容地饮了一口茶水:“与你儿何干?你儿既不敢上战场扛刀枪,又不愿在府中侍奉病重的父亲,就是你养出来的一个废物罢了。”
沈如春正要回嘴,榻上憔悴虚弱的元成晖开了口:“夫人先出去,我有话与蘅儿说。”
元媗看出了母亲心中不悦,担心又起争执,忙上前劝了两句,算是将沈如春劝出房门了。
此时元蘅才得以靠近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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