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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和父母,大哥一起去收割南湖边的最后二亩麦子。远远望去,一片片金黄的麦田,仲夏的风吹着麦浪,吹着我的头,吹着我像麦浪一样涌动的童心。
一路上熟人不断,这个说,哟,国子回来了,出去老长时间了吧?那个说,国,挣了大钱了吧?我纷纷投以微笑.......
第一次离开家乡这么久,这里的一草一木是我留恋的地方,这里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是我感慨的缘由,老家一直住在我的内心深处,它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在这里,总有听不完的鸡鸣,斗不完的蛐蛐,爬不遍的山坡,看不够的萤火虫,吹不完的习习微风,闻不完的鸡鸭牛羊粪便夹杂着麦秸秆和青山碧水的混合芬芳,偶尔还会有几声犬吠。人们本本分分,和谐安康。
我一直记得每到这个时节,天空中总是荡漾着这样一个悦耳声音:算黄算割,算黄算割.小时候,我曾经好奇的问父亲这是什么?爸爸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懒汉整天只知道吃饭睡觉,不干农活,麦子成熟的时候,别人都田里收麦,他总是说,不急,不急,明天就去收。后来下了一场暴雨,把他田里的麦子全部冲走了,他颗粒无收,他很后悔但是无法挽回,后来就饿死了。
饿死后,他就变成一只鸟,每当麦子成熟的季节,他就在田野间盘旋着,不知疲惫的唱着:算黄算割,算黄算割。他是在告诉人们,麦子黄了就要及时收割,黄一茬收一茬,不要懒惰。
八九十年代那阵子,每到夏天学校和单位都会有一个十四天的假期,叫忙假。一直只知道放了忙假,这一个多月就叫“双抢”,是全家人忙得天昏地暗的一段日子,家里劳动力少的人家会被累得脱层皮的。
在那个没有收割机的年代,大人们,头顶着自己用麦秆编织的草帽,弯下腰,左手握住一把麦梢,右手上的镰朝着自己的身体方向一划,一把麦子就这样割下,人们说着笑着,丰收的喜悦自由的洋溢着。
那个时候,我们虽然年纪小,也知道这是个重要的节点,早上不用喊,就会早早起来,做饭,炒菜,然后提着那种装着稀饭的陶罐子,用篮子装着煎饼,咸菜,土豆丝等去田间地头给父母送饭去,他们匆匆的吃完之后,接着抢收。
我们小孩就在地头抓蚂蚱,逮蝈蝈,玩得不亦乐乎。稍微长大之后,就拿着父母给我们准备的小镰刀,亲自上阵,虽然割的很慢,但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啊,早一天把麦子收到家里,早一天安心啊,可是很多时候,这样的体验还是被看成添乱而告终。
记得很多次,父母都是趁着月色去地里收割,先是夜间凉快,其次是时间不等人啊。夜深人静,月色皎洁,我们几个从睡梦中醒来,一看身边,空空如也,就知道父母和大哥又出去抢收麦子去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吱吱”,夜晚的老鼠出洞了,墙角的旮旯传来老鼠穿梭的声音,我们越来越怕,弟弟妹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哭着爬到我的床上。
其实我也很害怕,但是还得保护弟弟妹妹们啊,我赶快跑去下床去用门闩把门插上,然后回到床上搂着他们,打着拍子,告诉他们母亲很快就回来了,快点睡吧,闭上眼睛就不会害怕了。
过了一会,我忍不住偷偷的探出头,朝窗外看去,忽然看到一个身影。那个身影,正透过窗户向屋里看呢,国子,你们醒了?
这身影开口说话了,原来是爷爷,我们几个赶快光着脚丫子跳下床去,打开门,一下子扑到爷爷怀里,内心的恐惧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爷爷把我们抱到床上叮嘱道,乖,安心睡吧,我等下也要去帮爸爸妈妈割麦子去,你们赶快睡吧!在爷爷的哼哼声中,我们困倦极了,不一会就香香地睡着了!
几天的忙碌后,麦子收割终于结束,接下来需要把麦子铺在自家门前的场里晒,用骡子或者牛,马带着石头轱辘反复碾麦。我们一群小孩则跟在轱辘屁股后面追着跑,我当时认为用我的脚就可以碾很多麦子,谁叫我是一个勤劳的孩子。
跑累了,便把身体扔在麦子上摆出一个大字,仰望着天空,或是在麦子上肆意的翻着跟头,不去在意一旁干活的大人说麦芒是怎样怎样的扎人。
几个日夜后,麦子撵好了,接下来要扬麦了,顾名思义,为了把麦仁和麦壳彻底分离出来,人们选择一个有风的日子(后来几年我回到老家,有了一个很大的风扇专门用来扬麦,就不用非要有风了),把麦子顺着风扬在空中,麦壳很轻,随风飘到一边,麦仁就留了下来。
可是收麦之后马上又要点玉米了,这个又需要雨水才能播种,所以这个时候是农民最焦虑的时候,既盼望着天气晴朗,能把自己一年辛苦的果实颗粒归仓,又希望老天爷给点面子,在收完麦子后及时的施舍一点雨水,好让他们顺利的把下半年的希望点上。
18号上午,我骑着自行车准备去镇上给苗榫打个电话,顺便给深圳公司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还有就是想顺便去看看四弟。他今年刚满13岁,在镇上中心中学上初一,离家有12里路远,所以要住校,他吃全伙,每个礼拜天晚上回校上晚自习,礼拜五下午放学后回家休息两天。
关于农村中学住校生的伙食呢,一直没有什么变化,从我上学开始就是如此,大致分为如下三种:
一,菜伙,既有馒头吃,也有稀饭喝,另外还有一份炒菜吃,每学期要交28o斤麦子和36o元钱。这是属于VIp级别的,他们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在宿舍吃,而是和老师们一起在教职工食堂,有桌子,有椅子,有开水,正儿八经坐在那里用餐。
正因为高大上,所以只有极个别家庭条件特别好的同学才有资格吃得上。一般情况下,一个班上也只有那么一个或者两个同学吃菜伙。
每次吃完饭后,他们回到宿舍,经常会和我们这些啃着干煎饼的同学炫耀今天吃了什么什么菜,怎么怎么好吃了,有时候吃不完的包子,还会带回给关系好的同学解解馋。这个时候,整个宿舍几十号同学都会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更有甚者,会流下长长的哈喇子。
不过巧的是,那个时候吃菜伙的却都是学习不怎么样的人,也真是怪了,难道是应了那句话,“自古纨绔少伟男”。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班六七十个男生住在一个大宿舍里,一张架子床睡四个人,也就是上下铺各住两个人,原因有二:先是,床铺数量有限,一人一床不现实。
其次是,如果一个人一铺,就必须既要带席子和垫子,这种垫子是用麦秆编织的,厚厚的,可以卷起来,我们这里把这个叫做草苫子,常选阴雨天农闲时来做。打苫子的方法就是在一根横着的木杠子编织,用两个支架架起一根比垫子稍宽点的6—7公分粗的横棒,用砖头缠好线,两个系在一起,均匀地搭在横棒上。一般四组八个砖头的绳坠子就可以编织了。搭一层麦秸秆大约1o到2o根,就将绳坠子从横棒上面交换过来并用手拉紧点再放下来。一般从一头单数绳坠子编起,再搭第二道麦秸秆时,就交换双数的绳坠子。这样反复操作,一直编到需要的长度为止。
除此之外,还要带褥子,被子,那个时候,家家户户的生活条件都不富裕,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也是有难度的,如果一家有几个学生,那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所以,正好,两人一铺,每人只要带一半即可,再说了,北方冬天很冷,一个人睡是睡不热的。
但是却有两个人能够享受到这种单人单铺的待遇,他们俩都是单独各睡一张床的,一个是堤村的,叫高明亮,一个是杨庄的,叫杨小封,为什么呢?
这还要从刚开学的一天夜里说起,那时候天还不冷,有些秋热,所以板床上是没有铺褥子的,只有一层薄薄的凉席。半夜时分,忽然一个睡在高明亮下铺的家伙,感觉到有水“啪嗒啪嗒”的滴到了他的脸上,把他浇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抹了一把脸,估计可能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吧,竟然大叫起来,下雨了,下雨了,快起来拾衣服。
这一下子把大家全给吵醒了,下什么雨啊,这是从上铺滴下来的水,他爬起来一看,我靠,原来是高明亮尿床了,一大泡,乖乖,可真行啊。和高明亮一铺的家伙自然不愿意再和他搭伙了,他也不能再睡在上铺了,不然又得祸害别人啊。
后来又现不单单高明亮,还有杨小封,这俩货都是夜里尿床,而且每天夜里都尿,只好让他们俩自己单睡。可是后来又转来了一个同学,没有多余的床铺,咋办啊?于是班长想出了一个绝招,就是安排他俩睡一铺,在角落里,这下可好了,两个人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外面晒被子,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每天都出太阳啊。
于是,不管干不干,晚上都要拿回来接着盖,两人床上的那股尿骚味啊,实在是让人无法消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大家一个个对他们俩是横眉冷对,不给好脸。可是好就好在两人都是吃菜伙的,他们俩也知道自己确实不受待见,便经常带些菜回来讨好大家,还就真有人去吃,那埋怨声还就真的少了不少。
二,全伙,有馒头吃,有稀饭喝,但是没有菜吃,只能自己每个礼拜天从家里带上6天量的咸菜或者盐豆,每学期交28o斤麦子,3o元钱。就是这个,每个班也绝对不会过五个人能吃的上,因为8o年代,只能说是吃饱,吃好还不容易。那个时候啊,大多数家庭平时都还很少吃细粮的,所以这白面馒头对我们小孩子来说,还是有着很大很大的诱惑力,那都是平时可望不可即的好东西。
三,半伙,每天有三顿稀饭,其他的都要自己带了,每学期交8o斤麦子,1o块钱。这才是9o%以上的学生的真正生活,总不能连碗稀饭都不喝吧。所以每个礼拜天的下午,大部分人返校的时候,都会背着一摞煎饼,一般都是用母亲的头巾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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