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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他。
裴知春叹气,帮理好她几绺鬓,又掖好衣襟口,抚过她脊背,轻轻拍了拍,替她拭去泪说:“好,先回去。”
“嗯。”春桃点点头。
他心是好的,但她是不能完全信他、依靠他的。
乞乞缩缩站起身,春桃将手搭上轮椅,怎料轮椅还未转动,远处廊下的黑影里,传来润如春风般的嗓音,带着几分埋冤,“小嫂嫂跑得挺快。”
春桃循声望去,只见裴知远从阴影处走来,衣襟松松垮垮,腰侧洇出一滩血。他脸色苍白,唇边却带笑,左手拎着腰带,摊开右手掌心。她定睛一看,是青玉簪上的珠玉,彻底慌了神。
“小嫂嫂,掉了这个也不知晓,未免太粗心了。”裴知远嗓音裹着笑,又对裴知春作揖:“兄长,好久不见。”
“檀槿…...”春桃颤声去抓他衣袖,却被反手拽进药香的怀抱,裴知春冰凉的唇瓣擦过她耳垂:“没事,什么都不用说。”
只要她如今喜欢他、不骗他,过往的事便不是事。
纵然沦落如此,他仍保持傲骨,坚信他所坚信的。
裴知远见状,冷冷睨他一眼,紧拢掌心珠玉,险些捏成齑粉。见春桃躲向轮椅后的阴影里,裴知春才堪堪抬头,与那双眼尾微翘的桃花眼相对。
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裴知远。裴知远似乎比以前长高了不少,整个人宛如淬了冷光的利刃,誓要把他一寸寸剖皮解骨。
“知远。”裴知春转动轮椅,轮椅碾过青砖:“在佛寺住了几个月,经文没学几句,倒纵得你骨头泡软了,袈裟穿不了也就罢,连俗世衣带都缠不利索了。”
裴知远轻描淡写地系上腰带,无意间擦到了腰侧,沾了些血,“是嫂嫂的簪花技艺太高,太顾念旧情,教得我连这衣也穿不好。”顿了顿,他又低声道:“小嫂嫂,过来取你的东西。”
春桃默默无言,唯有裴知春开口:“你身上的血渍倒比这朱砂痣还醒目,你嫂嫂该再多戳几个血窟窿,提醒你少昏了这魂灵头。[1]”
裴知春扫过他染血的腰封,继续道:“珠玉给我,我替你嫂嫂收着,省得为兄将你这荒唐行止编作《稚子错襟录》,送去国子监当蒙。”
“那依我看……这血窟窿还是多沾点兄长痨病咳出的血为好。”裴知远嗤笑,目光越过裴知春,锁定在春桃身上,见她泪眼漪漪,一言不,瞬间沉下脸。
他很可怕么,为什么她要躲在废物兄长身后哭,也不愿跟他说话。
他分明都替她舔掉泪了。
只听耳边裴知春说:“顺玉,珠玉给我,你可以走了。”
裴知远嗤笑。他退后半步,翻动掌心,任由珠玉从掌心坠落,“叮”得一声,碎溅在青砖上。靴尖碾过碎玉,裴知远说:“小嫂嫂的眼泪和珠子都太烫人。”
如这碎玉,即若得不到,那便毁掉。
“知远负着伤,先行告退。”他消失在夜色里。
*
[1]:魂灵头:吴语里常作“思绪”。作者是吴越人士,但不知“杭州话”作为吴语体系的一部分,魂灵头在杭州话里,是否仍能作思绪的含义,怕其他地方的读者不知道,特地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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