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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引申一下我对李牧光所说的那句自我评价:假如我这人的优点是还有点儿底线,那么缺点却是底线偏软,随便被什么外力一捅,往往便汤汤水水、乌七八糟地漏了一地。既然不仅低而且软,那么再奢谈底线不仅形同放屁,而且还会给自己带来许多不必要的困扰。和李牧光的那番对峙反倒令我更加明确了这个道理,因此受他之命去说服安小男的时候,我尽量把自己调整成了漠然的、就事论事的心态。我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再被安小男的情绪所蛊惑。

随着北京路面的大拆大建,上地那地方几乎变得令我认不出来了。原先窄小、坑洼的柏油路被大幅度拓宽,路边新增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建筑,有一栋大楼竟然像是正在缓缓降落的飞碟。越来越多的高科技公司把总部搬到了这里,原先的那些近郊农民则摇身一变成了房东,和新迁入的外来者们既互相羡慕又互相蔑视着。安小男所在的那幢写字楼显得旧了一些,但他的办公环境却经过了扩充和改造,面积达到了一百多平方米,俨然是个相当正规的跨国企业驻华办事处了。毛玻璃门上悬挂着李牧光公司的名头,屋里的空间分成两块,一块仍是联通着美国仓库的值班室,另一块则是“产品研部”,还新雇了两个技术员,在安小男的带领下对监控设备做进一步的调试。

我推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安小男正举着一只摄像头,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讲解着什么。这场面倒令我对完成任务有了信心:看起来他仍然是很在乎这个饭碗的。而当安小男扭过头来,我们的见面还是不免尴尬——毕竟相互冷落了不少日子,这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了。

我搓了搓手,讪笑道:“正好到这边来办事,想到好久没见你了……”

“我挺好。”安小男僵着脸说,“你也挺好?”

“瞧瞧你,真像个领导了。”

“卖出去的产品得做售后,李牧光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又找了两个帮忙的。”安小男放下手里的东西,抄起工作台上的外套说,“这儿太乱,咱们到楼下的咖啡馆聊吧。”

“不用专门招待我,给我杯白水就行……”

他却没理我,径直领我走出了办公室,来到电梯间。铁门合拢,短暂的失重感从下半身袭来,他忽然又说:“我怀疑那些人是李牧光派来监视我的。”

员工和老板之间互相提防到了这个地步,所以才会苦了我这个中间人。我感到自己就像三明治里的那片奶酪,在两块面包之间夹得紧紧的,横竖躲不过被咬一口的厄运。而酝酿好的那些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在咖啡馆里坐定之后,安小男直接抛过来一句:“你也是李牧光请来的吧?”

他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但果然还是个聪明人。我坦诚地点了点头,反问他:“你真在调查李牧光?”

安小男没说话,这就等于了默认。

我说:“何苦来哉呢?”

“最开始就是因为好奇吧。”安小男说,“你也知道我这人有点儿……怪癖,对什么事儿都爱刨根问底。”

我问到了关键性的地方:“那么你掌握了什么……信息了吗?”

安小男清脆地嘬了一记牙花子:“很抱歉,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他那警惕的样子,明显是彻底把我当成李牧光的人了。我脸上红了红,但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知道你眼里揉不得沙子,特别有原则和——道德。我这个人呢,没什么骨气,但是非好歹还是分得清楚的,所以能和你做朋友,我感到很荣幸。但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世道真的出了问题,我们又能怎么办呢?跟丫死磕吗?那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人生下来不是为了当斗士的,我们要吃饭,我们的家人也要吃饭,能当个好儿子、好丈夫和好爹就已经不容易了。让李牧光他们那些人富去吧,反正他们黑的是全国人民的钱,平摊到咱们头上顶多相当于俩钢镚儿掉下水道里了,不值得心疼。再说个你举过的例子,咱们学校电脑城楼顶上的那圈儿灯,它就算不合格,大楼不还在那儿戳着么?可见个人觉得天大的事儿,其实并不影响世界照转……”

“处在你这个位置,当然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安小男突然打断我,“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李牧光那样的人祸害到我们头上会怎么样?谁能承受得起啊?”

“你……具体指的是什么呢?”

安小男说:“上次参加完你婚礼之后,我也用你的话劝过自己,但事情随后的进展让我忍不下去了。你知道他在h市的厂子选定了哪块地址吗?就是我妈现在住的那片宿舍区。政府早就想要拿那块地方开房地产了,正愁找不到由头,恰好他的项目就来了。他们的计划是把附近几平方公里的民房统统拆掉,一小部分用来建科技产业园,其余的都盖成商品楼往外卖。至于以前住在那里的退休工人,只能被赶到郊区的安置房里去,那里基本上就是一片孤零零的荒地,连公共汽车都不通,上医院要徒步走上十几公里。这些老工人招谁惹谁了?他们苦哈哈地干了一辈子,许多人都落下了一身病,结果却像没用的牲口一样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而这都是因为李牧光……”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大约安小男想做的事,是找出破绽并停掉李牧光的投资项目,从而保全那一片老宿舍区。我躲着他的眼睛,继续找着说辞:“拆迁的事情对你的影响其实并不大。你现在的收入不低,完全可以给你妈在h市城区买一套像样的房子,哪怕就是接到北京来也行,这边的医疗条件更好。如果手头实在紧的话,我还可以替你去跟李牧光谈谈……”

“但我们家的那些邻居呢?”安小男再次打断了我,“我能管我妈,谁来管他们呀?我爸死得早,我妈的身体又不好,自从我们退掉了以前的房子,搬到那片宿舍区,就一直受到邻居们的照顾。记得高考之前我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折了腿,还是邻居们用三轮车把我拉到考场的。现在我是不为钱愁了,但却把他们抛下不管,这道德吗?”

安小男再次说出了“道德”这个字眼,但这一次,质问的对象却变成了他自己。他的手臂横放在桌子上,面前那杯一口没动的咖啡里,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的眼眶也空洞地撑大了一圈儿,好像突然坠入黑暗之中的夜盲症患者。这时我的心里已经很清楚,对这个状态的人是没法“讲理”了。或者说,我这种人根本没资格与他理论。

可是李牧光不容我退缩回去。我今天出门之前,还接到了他的电话:“等着你的好消息。”然后他又对我说,美国移民局已经开始对他和林琳的婚姻进行核实审查了。于是,我换上了那种饱含感情但实则无赖的口吻:“安小男,我对你也不错吧。”

“你对我有恩,这我忘不了。”他简短地说。

“那么我求你为我考虑一次,就权当是你报答我了好不好?”在羞愧和感伤的双重情绪下,我的嗓子居然哽咽了。这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在进行某种夸张的表演呢?我本人也说不清楚。接着,我就把我表妹林琳和李牧光的那场非事实婚姻告诉了安小男。如果李牧光不高兴了,便会把林琳送进监狱,他真有这样的权力,也有这种狠劲儿。讲完之后,我又补充道:

“林琳你还记得吧?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一个女孩曾经表示喜欢过你,那就是她。”

安小男半张着嘴,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也知道我的要求不那么……道德。”我接着说,“但我实在没办法了。今天这件事提得太突然,我不指望你能现在就答复我,只希望你再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还记着有我这么个朋友,好吗?”

说完,我就低下了头,看着自己面前那半杯咖啡里的涟漪。水波一圈又一圈儿地扩大,仿佛地球正在蠕动。在斯皮尔伯格的电影里,这样的波纹总是预兆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危险,比如将会蹿出一头恐龙,或者火山快要喷了。然而很遗憾,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我恍然地抬起头来,安小男还是我对面那个木然的安小男。我们的世界未曾生任何改变。

我叹了口气,欠起身来叫服务员结账。但这时,安小男却摆了摆手,示意我继续坐下。他干哑、迟疑地开了口:“有件事我也一直想告诉你,但始终没说……是关于我爸的。”

我疑惑了一下:“我见过他的照片……”

“搬到现在那片宿舍区之前,我们三口人住在当地一家建筑公司的家属院儿里,我爸是那单位的土木工程师。”安小男断断续续地讲了起来,声如锉铁,但音调悠远,“记得十岁以前,家里的日子还是挺好过的,福利好,房子大,更没为钱犯过难。因为有个设计方案受到了省里领导的表扬,我爸很年轻就被提拔成了公司的副总,但没想到厄运从此就来了。以前他只管埋头画图纸,并不过问工程的具体进度,但进了管理层之后,却现公司的几个领导没有一个不贪的。他们把钢筋的标号降低,用来路不明的劣质水泥代替品牌货,居然连地基的深度也敢改,克扣下来的钱都揣进个人腰包里了。那些人还拉我爸入伙,表示可以把赃款分给他一部分,我爸不敢答应,他们先是笑话他傻,后来还集体排挤他……这也好理解,假如所有人都在贪的话,不贪的那个就破坏了生态,成了众矢之的。为了避开这些人,我爸提出不再参与公司层面的决策,回到原来的岗位上继续画图纸,但那些人仍然没放过他……后来终于出事儿了,他们公司承建的一个会展中心生了垮塌,砸死了几个工人。事故的原因是使用了不合格的建筑材料,可那几个领导却买通了监察部门,还走了上层关系,硬把责任扣到了我爸头上,说是他的设计方案不合理导致的。我爸被就地免职,还被公安局的人监控了起来,死者的家属也一天到晚上门来闹,说要让他一命还一命,我和我妈连家门也不敢出……”

咖啡杯里的涟漪忽然停了。安小男的身体离开了桌子,直直地靠在了沙座的椅背上。他闭上了眼睛,我张了张嘴却没出声音。

漫长的几秒钟之后,安小男重新开始说话:“刚才讲的那些,是我后来才听说的事实。而我记得最清楚的,还是最后一次见到我爸时的情形。当时是晚上,我正趴在客厅的餐桌上做奥数题,看见我爸打开他书房的门走了出来。自从出了那件事,他在几天之内老了十几岁,连头都白了大半,在日光灯下银光闪闪的。我抬头望望我爸,没敢说话,我爸却破天荒地朝我笑了笑,低头看看作业本,问我学到了哪一课,有什么不明白的东西没有。我就一道题接着一道题地对他讲了起来,他歪着脑袋好像在听。等我讲完了,我爸忽然俯下身子抱住了我,问了我一句和数学题不相干的话。他说:他们那些人怎么能这么没有道德呢?这个问题我根本听不懂,当然没法回答,而我爸说完,就慢慢地走出了家门。他走得弯腰驼背,连头也没有回……二十分钟之后,单位保安敲我们家门,告诉我妈,我爸从十九层办公楼的顶端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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