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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而吴邪早已下定决心要离开林场，此时就算要他去地狱里寻生门，只要把路指给他看，他也是愿意去的。且在林场的这五个多月，他吃了不少苦、会做了很多活。进山之后的生活无论有多少困难，如果有人能教他，他自认日子就没有过不下来的道理。

再说，山上只有他跟张起灵两个。传言中张起灵的性格孤僻不爱理人，更不可能爱管闲事、山上也没人跟他说吴邪的闲话。只要他们两人能做到相安无事，即使日常劳作再辛苦，精神世界也可以休息放松。比在林场待着两头烧的局面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想到这里，吴邪便坚定地告诉潘子：“我愿意跟张起灵去巡山。”

但吴邪到底能不能去，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算的事。潘子一边跟他细讲，一边把烟抽得停不下来：“可这事不一定能成。你是愿意去的，我看林场也容不下你，如果你申请去巡山，他们肯定放人。现在的问题是，哑巴张独惯了，他不一定乐意带着你。”

这个道理吴邪也明白，毕竟没人喜欢平白无故就给自己招来麻烦事。他的情绪又低落起来，但脸上也不显露，只是再开口时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坚决：“那咱们再看吧，能去最好，不能去，最坏我就在这林场待着了。反正我也待了这么久，再坏也就是那样。”

这件事就算是先商量到这里了。吴邪年纪小，又受了大委屈，此时只恨不能脱离苦海，看到哪里似乎有希望，就急匆匆地想奔过去。但潘子对于吴邪跟那张起灵去巡山，却是顾虑重重。

潘子自己没干过这份差事，因此巡山要如何地吃苦受累先放下不说。只是吴邪要是能成行，这一去，过得好坏都全凭张起灵是个什么样的人，半点不由他自己。本质来说，这和吴邪在林场的日子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不过是换个地方仰人鼻息罢了。

虽然都说张起灵是一块石头，不通人事，否则当年就不会放着追他进山的漂亮重庆姑娘不要，还把人家完璧归赵一样地送回林场来了。但活到潘子这个年纪，世事看了太多，早就明白一件事不足以辨人心的道理。

人在面对不同的人时，相处的方式是绝不一样的。就像有些人对自己的伴侣计较吝啬，但在外面找了情人，却能对其温柔小意。张起灵和之前那姑娘清清白白是真的，可也不能作为他一定不会欺负吴邪的参考。

而吴邪在场部大院生活，起码还能有潘子照应。以后真的进山去，如果张起灵不做人事，他连躲都没地方躲。

可吴邪在场部大院确实是待不下去。仅仅几个月时间，这里的环境就逼得他性情大变。不爱说笑倒也不算大事，但潘子能看得出他的心神在不断受着煎熬，像是缺水的植物一样慢慢死掉。

此时吴邪于他，早已不只是恩人吴三省甩给他的责任。他和吴邪相处越久，把他看得越透，就越把他当作自己家里的孩子看待，因此才会百般担心。只怕他这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两面都不是好的。

但他到底不是吴邪的亲叔叔，这件事风险不可控制，又关系重大。潘子自己做不了主，最后还是私下给吴三省打了电话。

吴三省在那边听完前因后果，气得直骂林场的人他妈妈别的，但也只能过个嘴瘾，实际上是半点忙也帮不上。他挂了电话，又给杭州打过去，兄弟三个商量一回，还是决定如果可以，就放吴邪巡山去。毕竟树挪了要死，人挪了却很有可能是活路。

吴三省在第二天给潘子回了电话，道是家里已经同意了。不过不用告诉小邪知道，这孩子想问题太容易跑偏，别让他把自己给想出个好歹来。而作为长辈该叮嘱他的话，自然就由潘子来说了。

可以说直到这时，吴邪进山的事情，才算是几方万事俱备，只欠哑巴张的东风了。

张起灵没有回场部过年。直到正月初五才下山向林场汇报情况，并领取物资。那时候林场休完了年假，复又开工。场部大院里面没什么人，只是过年的气氛多少还留着一点。

但他对此却不甚在意，连看也没多看一眼。张起灵穿一件深色的棉袄，从山里来，到场部去，宛如一道孤影，仿佛与人间无关，比群山还要沉静。

而潘子却等他多时了。潘子光棍一个，也极少头疼脑热，假虽然少但还是攒了一些下来。他算过时间，知道张起灵最近必定下山，现在便把假一天一天地请，请到第三天，终于把人等了来。

既然人已经等到，潘子也就不急那一时。张起灵自去办他的事，潘子就在一旁慢慢卷烟，把烟丝放了十足的量。他卷好两支，又等了一会儿，张起灵汇报完工作出来，他便叫住了他。

张起灵站定，抬眼看着潘子的脸，但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潘子没指望他能主动开口，见他停下脚步便陪出一个笑脸跟他说：“张小哥，今天打扰了。咱们以前交情不多，按理说不应该跟你开这个口。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他向他递出一支烟：“怎么样，咱们借一步说话？”

哪知道张起灵竟然不接烟也不开口，仍只是看着潘子。看得潘子摸不清他的路数，连底气都给抽出去几分。

但他现在有求于人，哪怕是热脸贴冷屁股也得把话说完。他也不把递着的那支烟收回来，就那么摊在手里，又接着说道：“张小哥，我从不求人，这次开口也是迫不得已。你好歹赏脸听我把话说完吧。”

张起灵看那潘子的神色，已知道今天若是不听他这一席话，潘子能跟他急起来。便从他手里拿过那支烟，但潘子划了火柴要给他点，他却不动。他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也知道吃人的嘴短，此时抽了烟，如果潘子要请他帮忙的事他不做，再开口就没那么容易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