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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香自然也听见了,“既然公子有事,自忙去便是,奴婢要说的已经说完,待公子焚了信就告辞。”
单骏看了看手中快要皱成一团的纸,上面的蝇头小楷写的颇为有力,满满当当几大页纸写的东西的确不是随便能让人看到的,也没怎么犹豫,因为屋子里没有生火,掌心运力,真气瞬间将纸绞成了碎片。
行了一礼,弄香道,“多谢公子,奴婢告退。”
单骏在宫门处下马,跟着监士走到丹墀下,看见鄞炘正和郦清琅说话。傅斯年远远地站着,一身官服,肩上别了一截黑布,秦彭过去和他打招呼,这人也不理睬,后者悻悻地走开。牟惑和庄希华正往台基上走着,相互耳语,在猜测皇帝突然把他们叫进宫来的原因。
郦清琅看见单骏,朝他招手。单骏走过去,“怎的都不进殿?”看向鄞炘,觉得他这个基本上大半时间都在皇宫里的御林军右副统帅肯定知道的要多些。
“发生了大事。”鄞炘眉头锁起,“京兆府从去年夏季起就山匪不断,起初只是小规模地扰民劫财,动静阵仗都不大,为京兆府令强行压着,私底里派了些散兵去剿匪,没想到去年年底山匪里出来个顶顶厉害的人物,据说武功颇高,脑子灵光,带着那群土匪越做越大,元宵那天竟闯入进山剿匪的散兵营,将一百多人全部杀光,又将周边一带村子洗劫一空。事情闹大,京兆府令再压不住,现在才将这件事报来,这会儿正在里头挨骂。”
郦清琅方才在和早到者的交谈猜测中,大略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听到鄞炘说出详情,有些气愤,“京兆府令之下那么多官员,竟没有一人敢将这件事报上来的吗?”
将事情细节也听了个全的秦彭从后头走近,“莫要提了,年前才为上缴国库的银两不对,差点为皇上训到丢官,哪里还敢把这种说不定能定死罪的事情往上报,自然是能压就压。”
郦清琅更是讶异,“那京兆府令集起的散兵也就一百来人,竟能坚持这般久,支援也不求一个?”
“先头山匪不成规模,尚能抗衡一二,多半是能击退却无法剿灭的情况,后来出了那个人,就再抵抗不能了。”鄞炘继续解释。
“朝廷每年那么多的俸禄,竟养出了这等废物!”秦彭怒道,声音却是压的极低的。
单骏一颗心从听到“京兆府”三个字起就狂烈地跳起来,半个时辰前刚看过的信的内容在脑海中如同打破了的泉眼,水流不住往外喷涌,他感觉自己问鄞炘话时声音都是飘的,“京兆府令几时入的宫?”
鄞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突然问这个,“连夜进京,到城里已是寅末,也不敢歇,梳洗齐整就进宫来了,早朝后面的圣。”
单骏背在身后的手缩紧成拳,郦清妍的信是一个时辰前送到将军府的,以弄香的脚程,最快出宫也得半个时辰;那封信笔迹工整干净,并不见缭乱,全部写完,小半个时辰是必须的。
也就是说,经过如此一算,郦清妍基本上是京兆府令刚进宫,连皇上都不知晓之前,知道了这件事。然后推断事态走向和皇上的抉择,将自己该做该说的全部写出来,派心腹丫头送信……
单骏不断告诉自己,他的妍妹不可能厉害到这种地步,一定是提前几天听到了风声,慢慢得出来的结论。是了,定国公府大小姐就是嫁到的那边地界,只要时常通信,肯定是能知道的。如此固执地自我催眠着,那只捏紧的手却不受控制一直在抖。
头发花白的京兆府令被两个孔武有力的监士架住胳膊拖了出来,浑身不见一点伤痕,衣裳也未见凌乱,却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嘴角流下浓黑的血,两只眼睛无力阖上,脸色青白,看得殿外前一刻还在窃窃私语的众臣立时噤了声。
“各位大人,请进殿吧。皇上心情不佳,大人们说话可要格外当心些。”甩着拂尘的大太监捏着嗓子,不阴不阳提醒了一句,放一个个浑身僵硬的臣子进了大殿,场面如同在送一群刑场就义的勇士。
文德殿里安静到能数清每个人的呼吸次数,一众臣子跪在殿中央,没有一个人起身或出声,不约而同保持沉默。慕容曒背对着他们,看着龙椅后那铺满一整面墙的巨大的江山万里图,傅斯然眼中可一笑倾人国的人此刻不怒自威,让身边的人战战兢兢,如跪针毡。
良久之后,慕容曒沉声开口,“京兆府令滥用职权,无力护朕的一方水土安宁,已责令杖杀,诸卿以为如何?”
自然是一片“皇上英明”之音,即使皇帝杀的是一名一品大员。
让身旁的侍从将事件详情讲了一遍,慕容曒才继续说道,“把诸卿叫来,朕是想选出一个人前去京兆府剿匪,诸卿都是朕麾下得力爱将,纵然个别不曾上过战场,相信也是熟读兵书,不会让朕失望。所以,若有什么建议,只管说来。”
跪着的几个年长的官员交换着眼神,这个时候没有建议也得挤出话来。
牟惑最先开口,“臣以为当倾十倍于山匪兵力,一举歼灭。”
庄希华持反对意见,“臣窃闻此拨山匪颇有些头脑,不若招安,收为己用,如此减少兵力折损,也使周边百姓免于战乱,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庄希华的话得到了在场过半人的支持,另一半仍旧主张全部剿灭,叽里呱啦一通兵书堆砌,看似说了很多,于实战并无助益。又有人说应该结合招安与剿灭,可以把山匪收归充军,但是那个新冒出来的头子定不可放过,必须处以极刑,杀一儆百。
从头至尾,群臣讨论的热闹,慕容曒却不置可否,直到这个结合的方案提出来,他才在龙椅上缓缓说了句,“爱卿说要处以极刑的人,据朕所知原本是个江湖上的第一杀手,杀人杀得腻了,途经京兆府,做起头目。散兵营里一百个人,是他以一人之力在一夜之间全部杀光的。朕不认为你们之中有人能敌得过他。”
单骏无声地深呼吸了一回,努力让心跳的不是那般快,“敢问皇上,这个头目的名字是否叫即曳?”
慕容曒眉梢一抬,“单卿知晓此人?”
“皇上方才说他是江湖第一杀手,微臣曾听过一两句关于他的事迹。此人武艺的确深不可测,又擅使用毒物,江湖上几乎无人能强得过他。”
“哦?继续说。”
单骏的喉结动了动,一滴汗顺着脖子滑进衣襟,“此人不缺钱,不在乎地位,招安一策基本上不可能让他动心,虽然如此,却也并非坚不可破。”喉咙又咽了咽,“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好色。”
“胡闹!”牟惑回头怒斥,“文德殿里岂能容你说出此等言语,简直有辱圣听!”
慕容曒抬手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慢着慢着,牟卿勿恼,且听他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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