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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四回 盖天锡遇刺梁家楼 李宗汤冤死苇泽关（第2页）

俗话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事早已哄动了一个郓城县，街上两边看的人，挨挨挤挤，摩肩接踵。知县听得是命案，怎不当心，随即升厅。那敬心磨并众人都在厅前跪下，都头呈上敬心磨讼状。知县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方晓得个中缘由。原来那年曹州知府张觷去后，新任知府，姓徐名鸿儒，乃是进士出身。虽年纪老迈，素性懦弱，平日却甚清廉，又颇好戏曲。彼时盖天锡正做曹州推官，见他如此，与其共事，多般掣肘，怏怏不乐，遂生取而代之的念头，却苦无机会。那日盖天锡闻知侯蒙欲招安梁山，吕方等前往迎接，不觉心中大怒，便去见徐知府，请派公人弁兵将吕方等捉了，护送天使还京。徐知府因侯蒙主动招安，不便拦阻，亦恐惹出事端，不纳其言，任由吕方等过去了。不料当夜徐知府同夫人好端端的饮酒，不觉一个鸡头晕中风了。不到两日，呜呼死矣。自徐知府死后，盖天锡便接理印务，畅其所为了。

看官听说，天下间那有这等巧合之事？岂不蹊跷？原来盖天锡深恨梁山入骨，见徐知府不依自家言语，恐梁山真受招安，则亲仇难报，便横下一条心，要走个偏门歪道。暗地里买通徐府厨子，两个鬼策划。因徐知府素有中风之症，不敢多食高脂之物。然平日里又好这口，故只少吃。盖天锡便教人进献了一只猴子，与徐知府说猴脑滋味甚美，又是大补。徐知府不知是计，欣然领受。是夜与夫人在府上，唤厨子敲开猴脑，用勺子舀食。那猴脑含脂甚高，徐知府贪吃几口，又饮了酒，不觉中风。医士来救已是不及，因此身死。那盖天锡以此法除了前官，自以为神鬼不觉。不料纸里包不住火，那厨子初起时，将此事瞒得严严实实，绝口不提。不过数年，见风头已过，便放松警惕。一次醉酒，偶然与人说起那事，传到那徐知府义子敬心磨耳中。那敬心磨乃是军班子弟出身，性气火暴，闻知大怒，寻那厨子，一顿严讯。那厨子禁不住，只得从实招了，吃敬心磨登时结果，便要寻盖天锡报仇。怎奈彼时盖天锡已做了兵部侍郎，无从得近，便一直伺机报仇。后敬心磨打探得盖天锡遭贬，见时机已到，便从东京尾随，一路上数番不能得手。也是那盖天锡气运将终，因看戏耽搁的时辰，方吃敬心磨赶上，在梁家楼杀死，此是前事。

回说当日郓城县知县读了敬心磨讼状，哀怜他是个有义的烈汉，将众人问讯明白，释放宁家，将敬心磨暂且监在牢里。与众人商议，有心替他开罪，便议下罪犯：“据盖天锡昔日为曹州推官，因觊觎知府权位，与厨子勾结，谋害上司徐鸿儒性命。后为徐养子敬心磨查明，故仇杀盖天锡、厨子某某凶犯人命。依宋刑统，以刃及故杀人者斩。然徐鸿儒蒙冤而死，敬心磨手刃仇人后自，系报父仇，乃守礼行义之举。按前代及本朝惯例，拟嘉叙其行，壮其烈而释之。凶犯盖天锡、厨子某某，虽该重罪，已死勿论。”着县吏申去省院，转呈刑部，详审议罪。过了半月，朝廷明降，准郓城县所奏，特贷敬心磨之罪，释放出狱。那敬心磨既获释，大为感激，直叹人间自有公道在。拜谢了郓城县知县，自投别处去了。

回说自徽宗离京，金兵两路继续南下。粘罕引西路军至太原，知府张孝纯、都总管王禀率军民抵抗，金兵久攻不下。斡离不引东路军渡过黄河，进逼东京。钦宗急命兵部侍郎李纲为尚书右丞、亲征行营使，总领开封防务，又急诏山东、河北、陕西等各路勤王兵马，火来京。靖康元年正月初八，金军抵东京城下，随即攻城，被军民击退。宋军初战得胜，士气大振。及至正月下旬，各地勤王兵马云集东京，已达二十余万。斡离不心中震恐，暂避锋芒，退守牟驼冈。怎料钦宗涉世未深，见东京之围暂解，便期冀与金人媾和。遂遣康王赵构、宰相张邦昌往金营，许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与金，交犒军费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绢一百万匹、牛马各万匹。斡离不见宋兵来援，难以破城，又得了便宜。遂耀武一番，引兵而退。

且说那割三镇的诏书既下，使者星火赍往各地。不说别处，单说那河间府一路的使者，星夜兼程，将诏书送到河间。那日知府陈遘闻有使命至，急引阖城官员接旨。众人闻知要割三镇与金，大惊失色。不觉恼动了其中一人，正是河间府兵马都监李宗汤。原来那年李宗汤随张叔夜讨平方腊残党，将师弟韦扬隐骨灰送回杨枹山恩师于潜处，便赴京面圣，得授广平府总管。到任后，李宗汤勤谨公事，颇有政绩。看看三年期满，升调河间府兵马都监。当日听闻要割三镇，不觉火，喝道：“三镇乃祖宗辛苦打下之地，寸土不可与人！”众官纷纷附和，吓得那使者不敢作声。陈遘见了，恐得罪上官，忙赔罪道：“三镇皆乃王土，我等州郡官员，有守土护境之责。今见割地与金虏，不由群情激愤，还望天使莫怪。”当下又好言安抚了几句，请天使去馆驿歇息。

天使既出，李宗汤对陈遘道：“大人，金人狼子野心，贪得无厌。今日割三镇，明日赔三城。如此下去，大宋四百军州，能割到几时？依末将主意，不若我等联名修书，请天使带回京，将三镇军民衷心剖白天子，如何？”陈遘道：“我也有此意，且先奏明一番，再做计较。”当日唤别驾草拟奏疏，陈遘为，李宗汤及大小官员均联名。次日，天使回时，请为带回东京，按下慢表。

且说金帅粘罕自围太原，久攻不下，心中恼恨。又闻宗望军一路南下，如入无人之境，直抵东京，心中更是焦急。便拟留大将围城，自引兵马继续南下。尚未动身，忽有军报传到，却是钦宗为求讲和退兵，已许诺斡离不赔款、割三镇之议。粘罕得信，心中一喜一怒。连夜拣选使者，分头收取太原、中山、河间之地。

那中山一路金使，引着三百扈从，沿途大摇大摆、趾高气扬。不止一日，到了河间府。见城上兀自飘着宋军旗帜，心中不悦。便单骑至城下，呼唤开城。陈遘并李宗汤等早接得报信，都登上城头。扶女墙看时，见那金使扬鞭指着城上，口出不逊。李宗汤见了大怒，便要出城厮杀，陈遘拦住道：“如今形势未明，不可授人以柄。这厮想是来索取城池的，我等偏不睬他，看他怎地。”便教于城头设宴，与将士饮酒奏乐。金使见了，气得三尸神诈、七窍生烟，便令扈从放箭。那金兵中也有箭法好的，不觉一箭将城头旗杆射断。李宗汤见了，按捺不住，对陈遘道：“大人，今番却是金人来捋虎须，不可再忍，看末将教那厮闭嘴。”当时闪到女墙边，见金使兀自在城下指指点点，张口叫骂。便把大刀在门楼倚了，取下随身塔渊宝雕弓，箭壶内抽出一支雕翎狼牙箭。弯弓搭箭，飕地射去，喝一声着。城上众人看时，正射入金使口中，贯脑而倒。李宗汤当时提刀下城，骑了点子大马，打开城门，引大队宋军杀出。金兵无，亦且寡不敌众。交战一番，抵挡不住，抱头鼠窜而去。

宋兵既胜，无不欢欣雀跃。李宗汤对陈遘道：“金人遭此小挫，大队定然复来，当严阵以待。”陈遘点头，便日日操演人马，备御金兵。不过数日，果见一员金将引精兵一万，自西压境而来。李宗汤等十分提心，点兵守御。见金兵结成阵势，将城池团团围住，昼夜攻打，枪炮之声不绝。一连攻了三日，金兵愈斗愈奋，城内渐渐不支。李宗汤等正自慌急，忽见金兵后队骚动，人声沸乱。尘头起处，却是大队宋军杀到，为旗号上飘着一个“种”字。李宗汤见了，大喜过望，急令开门，横刀立马，率军杀出。金兵遭两面夹击，兵心惊乱，大败亏输，折了三千余人，望西而走。李宗汤与援兵相见，却是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的兵马。原来金兵进逼东京，钦宗急诏西军勤王。种师中与兄长种师道奉诏引兵往援，比及种师中到东京时，金兵已退，种师中便引兵尾袭斡离不兵马。后粘罕派兵围攻三镇，钦宗便命种师道移兵滑州，姚古救援太原，种师中往援中山、河间，故而种师中到此。

当日种师中见李宗汤身长八尺，虎头环眼，威风凛凛，心下甚喜。李宗汤引种师中入城，与陈遘等相见。众人说起御敌之事，种师中道：“金军虽败，根本未动。太原乃是西路根本，若然有失，大事去矣。如今河间之围既解，我欲移军真定，与隆德府姚古、汾州张灏两路军马并进。互为犄角，共救太原。”众人称是，李宗汤对陈遘道：“小种经略之策甚善，小将亦愿同往，不知可否。”陈遘道：“同是为国讨贼，何分彼此！”李宗汤大喜，种师中亦称谢，便在河间休整一日。次日，李宗汤与陈遘交割毕，点起三千兵，随种师中出城去了。

军马行了两日，早到真定府。知府李邈先已得信，引众将出城相迎。种师中将军马屯扎城外，与李宗汤等入城。提起救太原之事，李邈道：“金人畏相公兵威，已撤中山、河间两路之兵，如今主力都在太原。若是前去，敌众我寡，恐难以取胜。”话音未落，只听一人道：“朝廷意在三路出兵，同救太原。然姚古、张灏等辈贪生怕死，逡巡不进。我等孤军，能成什么气候？不如且守住城池罢休。”众人看时，见一将起身，原来是本府兵马都统制王渊。此人乃西军出身，曾随军伐西夏，屡立战功。后随刘延庆伐辽失利，战败被俘，脱身逃归。后因征剿群盗，积功升任此职。这王渊虽有些勇力，然目光短浅，鼠肚鸡肠。若有人伤犯，无论有心无意，事大事小，定记在心，异日寻隙报复。因此无人敢惹，军中皆忌惮三分。

当日种师中道：“太原已被围数月，日盼援兵，片刻不可耽搁。李知府、王统制言亦有理，可保守此城，以为根本，我自引本部兵马去救。”便与李宗汤出城，率本部兵将，离了真定府，望太原进。大军出井陉口，入平定军，及至寿阳县。种师中探得金兵来攻，遂于山谷内设下埋伏，金兵果然中计。李宗汤等趁势赶杀，节次攻击贼马及杀获近上领。金兵赴坠崖谷，死者甚众。宋军士气大振，乘胜收复榆次县，眼见会师太原，指日可待。不料姚古、张灏失期未至，种师中孤掌难鸣。李宗汤等忿忿然，亦无可奈何，只得退归真定府。回途行过一关，已然荒废。只见关外满目芦苇，水泽遍布。李宗汤见了此景，便问道：“此是何处？”军士寻土人问时，答道：“此是苇泽关，相传乃大唐平阳公主所筑，又名娘子关。”李宗汤听了，暗暗点头，若有所思。

及至真定府，与李邈等再会。王渊闻知无功而返，笑道：“不听我言，今日如何？”李宗汤大怒，骂道：“你这腌臜货，那年随军伐辽，为辽人生擒。辱国败将，安敢在此大言不惭，摇唇弄舌！”王渊骂道：“无名鼠辈，以剿寇微功，恬居上位。你有何能，敢辱大将？”当时两个拔刀相向，待要厮并，吃众人拦住。好一顿劝解，方才作罢。

日子最快，种师中等驻扎真定府，转眼已到五月。那日正与众将谈论军务，忽接报：“老种经略相公差心腹大将，游骑将军康捷到此。称有家书，要见相公。”种师中道：“康将军乃家兄体己人，今日亲来，必有要事，快快请入。”当时兵士引进，彼此叙礼相见。康捷对种师中道：“经略相公现在滑州，派小人去定州传递军报。闻知相公在此，特令小人顺路捎来家书一封。”种师中接过，拆开看了一番，原来是种师道听闻朝廷已强逼李纲为制置使，节制各路兵马。然李纲并无实权，各处军马不听调度。因此劝种师中持重为上，不可冒进。当下种师中感叹了一番，又问起兄长情形，康捷面露愁容道：“前番金人退兵渡过黄河，经略相公向天子建言半渡追击。天子不从，反罢为中太一宫使。后得大臣建言，方复命经略相公为太尉，屯守滑州，却未给一兵一卒。如今经略相公春秋已高，日夜操劳，又为朝廷上小人进谗。近来身心俱疲，眠食减损，兀自每日苦苦支撑。”种师中听罢，不觉眼中堕泪。当时修了一封回书，交与康捷。又叫军士将出酒食相待，康捷称谢。当时风卷残云般吃了一顿，告辞众人，脚踏风火轮，飞也似望北去了。

康捷走后，不过二日，便有东京使节至。乃是枢密院知事许翰接得误报，以为金人欲撤兵，故急催种师中进兵。种师中接报，回书禀明形势。不料过了数日，那催促文书接二连三到来，数责种师中手握重兵，逗留观望。种师中见信，浩然长叹，往来踱步。李宗汤劝道：“相公万不可轻动，老种经略相公已明言各处军马不听节制，此去必无接应，凶多吉少。”种师中叹道：“我岂能不知此理？只是畏敌逗留不进，乃军中大罪。想我种氏一门，三代为将，为国浴血多年。如今到了这般年纪，怎可枉担了罪名，玷污家声？”李宗汤叹道：“当年末将随徐虎林相公，不过据一小小的郓城县，便敢独当梁山大盗，夺水泊、复头关，何等快意！如今我等受庸才掣肘，进退两难，真堪大恨。”种师中道：“将军性太刚直，此等话日后不可再提，言多必失。自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被小人抓住话把，其害不浅。”李宗汤道：“末将死也不怕，岂惧小人！若相公要去，愿随同往。”种师中含泪执李宗汤之手道：“上命促迫，我今日便引军轻装起行。将军且留数日，待征足粮草后，将带犒赏等物，一并押送前去，与我会合。”李宗汤听了，只好应了。当日种师中又修书，遣人送往姚古、张灏处，相约同救太原。便别了李邈等，自引军马，先行而去。

种师中既去，李宗汤日夜筹办粮饷。怎奈正值荒年，拖了十余日，方才筹得一半。李宗汤心中焦急，恐延误战事，便引兵上路。不料行到苇泽关，便接到种师中战死杀熊岭之信。李宗汤望天洒泪，痛不欲生，只得将军马暂驻苇泽关。

再说那王渊，因李宗汤羞辱之仇，深恨入骨。只是碍着种师中面上，不好作。那日听闻种师中战死之信，又惊又喜，便假意禀知李邈，要与李宗汤和解，共抗金兵。李邈甚喜，遂遣人唤李宗汤回城，与李宗汤、王渊二人讲和。又计议兵太原，以王渊、李宗汤为正副先锋，统兵前去，寻回种师中尸身。李宗汤见李邈如此，虽有芥蒂，亦不好再执拗，又因去寻种师中，便欣然领命。

王渊、李宗汤引兵离了真定府，出井陉口，探得金人已夺占寿阳、平定军，只得暂驻苇泽关。当日天晚，李宗汤正在帐中，忽见军士解了两个人来。问时，二人答道：“我等并非细作，乃是盂县土豪秦中宝手下。主人闻知将军在此，特遣小人黑夜缒城前来。里应外合，收复寿阳。”李宗汤问道：“你两个既是本处人，可晓得前面路径？”二人道：“自然晓得。平定军以北，有条绵蔓河。沿河向西，直通寿阳。寿阳与太原府之间，便是杀熊岭，然有金人重兵。若过绵蔓河向北，便是盂县，其处金兵不多。若收复盂县，向西南过了方山，便可到杀熊岭。”李宗汤甚喜。当日去寻王渊，却遍寻不着，自思道：“若待他回来，恐误了大事。今晚我自去走一遭，若能出奇捣虚，与秦中宝等会合，收复盂县，便可进趋太原。”

当晚造饭吃罢，李宗汤点起兵马。命那二人在前引路，马摘銮铃，军士衔枚，黑夜疾走。将近盂县，李宗汤见城上一片昏黑，便问二人道：“秦英雄在那里？”二人道：“只在前面不远。”行不到二三里路，黑影里不见了二人。军士见四边路杂难行，又不见有人家，却慌起来，急报李宗汤。李宗汤暗道不妙，传令急回旧路。走不到百十步，只见四下里金鼓齐鸣，喊声震地。一望都是金兵，手执火把，四面围拢来。李宗汤引军夺路而走，金骑四集，乱箭齐。宋兵溃乱，吃射死无数。李宗汤仗着手中大刀，直杀到天明，浑身血污，方才撞出重围。看看身边仅剩三五骑，只得拣小路而走，回苇泽关来。

当日回关，王渊已在关上，教军士开门迎入。李宗汤引从骑入关，只听关上王渊喝声：“拿下！”忽见关门内两边闪出二三十名兵士，一上前，将李宗汤等尽数拿了。绳捆索缚，押到校场，绑在将军柱上。王渊引众前来，李宗汤高叫道：“我有何罪？”王渊冷笑道：“你是个副先锋，不得将令，为何私自引兵出战？如今损兵折将，挫我军威，按律当斩！”李宗汤到了此际，早已猜得那二人乃是王渊所派，诱己陷围，不由怒骂道：“你这无耻小人，为着一己私仇，竟假手金人害我！”王渊笑对众人道：“你看这厮，自去抢功劳，败了竟还在这里嘴强，含血喷人，岂不是失心疯了。”便走上前，与李宗汤附耳低言道：“饶你奸似鬼，喝了俺的夜壶水。”李宗汤怒不可遏，骂不绝口。王渊喝令放箭，那些军士都哆哆嗦嗦，递相厮觑。吃王渊威吓，只得动手。当时乱箭齐，把个猿臂善射的李宗汤登时钉死在将军柱上，万箭攒心而亡，时年四十三岁。后人有诗叹道：

祖居长沙县，敝业赴汴梁。

单骑护忠武，一矢穿杏黄。

伯乐中道殒，知己渐消亡。

命丧萧墙内，英雄泪沾裳。

李宗汤既死，王渊令将级枭下，悬于关门。又命将随李宗汤逃回五人，尽数斩。事毕，连夜写了奏章，诬李宗汤贪功冒进、孤军深入，致大军败绩，请按军法论处。过了月余，朝廷明降：李宗汤贪功冒进，失律覆军，拟合处斩，削夺军职。王渊见了，心中窃喜，引兵回真定府去了。那殿后兵卒，方敢将李宗汤级取下，与尸身一并火化，就葬于苇泽关。康王即位时，有人将实情禀报，朝廷方知王渊以私隙见害，就死无辜，复降王渊之罪。因李宗汤身后无人，特赠前件官。后韩拓远闻知此事，独身赴苇泽关。不远千里，将李宗汤灵柩迁归长沙县安葬，尽了师兄弟之谊，又到于潜墓前相告，此是后话。

回说种师中既死，朝廷震悚。乃召种师道还京，以李纲代之，往救太原。怎料诸路兵马受朝廷遥控，并不听李纲调遣，以致大军迭遭败衄。转眼已到七月，彼时徽宗见东路金兵退走，便引蔡攸等回京。时太原已被围累月，外援不至，粮草断绝。钦宗见情势危急，只得罢李纲，重新起用种师道。

那日君臣会于紫宸殿，钦宗道：“令弟临敌忘身，捐躯报国，朕甚痛悼。已诏赠少师，谥庄愍。”种师道谢恩。钦宗又问道：“今日之事，卿意如何？”种师道答道：“东路金兵虽去，日后定然复来。臣请合关、河之卒，屯沧、卫、孟、滑等州，备金兵再至。西路金兵，可调诸道兵马，约期并进，共解太原之围。太原安，则京师自安。”钦宗道：“大敌甫退，不宜劳师以示弱。朕欲与金国讲好，以解太原之围，如何？”种师道答道：“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余非所敢知也。”钦宗颔。种师道又奏道：“当今之际，正是朝廷用人之时。臣举荐三人，或可为陛下分忧。”钦宗道：“卿所举荐，谅必不错，不知是那三人？”种师道伸出指头，说出三人来，正是：大厦将倾支梁栋，病入膏肓荐名医。毕竟不知种师道所荐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