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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九回 萧君臣阵列十二宫 召夫妇败死高梁河（第1页）

诗曰：

陇戍三看塞草青，楼烦新替护羌兵。

同来死者伤离别，一夜孤魂哭旧营。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话说云天彪彻夜难眠，坐飞楼探看形势，惊见西边火起，正是刘延庆大营方向。急取出千里镜来照看，却相隔太远，又值夜间，看不真切，只得叫四健卒把桦车销钉拔去，那座飞楼豁喇喇的溜了下来。天彪急令心腹军士，骑快马到刘延庆处打探，立等回报。这里天彪自回中营，连夜召众将议事。

约莫晌午时分，探马回来报道：“不好了，刘延庆不知何故，烧营自遁，为番兵追袭。军马溃散，自相蹂践，丢下尸骸辎重，连绵百余里，已退回涿州去了。”众人听了，俱各大骇。哈兰生道：“早闻这刘延庆父子乃酒囊饭袋之徒，不料如此不济。”刘慧娘皱眉道：“刘延庆既败，我等失了佐翼，已成孤军。若不退兵，恐陷敌重围。”欧阳寿通急道：“召忻、庞毅等尚无下落，若就此退兵，不去接应，恐凶多吉少。”天彪见众人争论，心内踟蹰，一时委决不下。思虑再三，叹口气道：“万不料此次伐辽，虎头蛇尾。此时退兵，虽可保全大部，然定担败责。不若全军迎上，拼死一战，一来接应召忻、庞毅等人，二者番兵分散各处，若出其不意，避实捣虚，或能取胜，亦未可知。”便传下号令，全军拔营尽起，望北进。

再说萧后统耶律大石、萧干击败杨可世等，收复燕京外城，便商议进取之策。耶律大石道：“杨可世虽败，然刘延庆、云天彪两路根本未动，仍不可小觑。昨日又接得探报，王焕引兵十万，已至昌平县地界。燕京三面受敌，正是危急存亡之秋，不可冒进。”萧后道：“如此，怎生是好？”萧干道：“太后勿忧，臣已有应敌之策。王焕一路兵马，自山后而来，并不知我等虚实，可派一路军马将昌平县至燕京各处山隘虚设旌旗，堆积烟火，使其疑畏不敢冒进。刘延庆一介庸奴，不足为虑。如今屯兵卢沟，再难寸进。臣即刻回师，略施小计，定可破他。至于云天彪一路，颇为棘手，须得大石林牙亲自出手。臣闻兀颜光已统精兵星夜自檀州赶来，有其相助，破云天彪谅亦不难。待臣与大石林牙击败刘延庆、云天彪，再合力击破王焕，则燕京之危可解。”萧后听了，问耶律大石道：“本宫多曾闻兀颜光智勇兼备，却是如何？”耶律大石道：“此人乃是臣手下第一员上将，十八般武艺，无有不通，兵书战策，尽皆熟娴。手下有十二宫大将、二十八宿将军，兵精将猛，更有天道十二宫阵法相辅，往日多曾杀败女真兵马，因此檀州一向安堵。今番调其前来，定可破敌。”萧后大喜道：“如此，本宫无忧矣。”当日计议已定，萧后各委二人重任，分头行事去了。

不说萧干一路，只说耶律大石临危受命，将燕京防务交割毕。次日，点起军马，自迎春门而出。尚未起行，忽接军士来报，顺州守将兀颜延寿引军到来。耶律大石听了，便去相迎。当时相见，兀颜延寿拜罢，耶律大石道：“小将军此来何事？”兀颜延寿笑道：“云天彪派三员宋将引兵欲偷袭燕京，不知怎地撞入天柱庄内，为小将麾下贺重宝杀败。现生擒一将，特来献纳。”说罢，便教将唐猛解到军前。原来那日唐猛与庞毅、欧阳寿通分头杀出，本待冲出庄外，不料踏着陷坑，吃番兵活捉。当下军士喝令唐猛跪下，那唐猛虽浑身泥垢，兀自面露桀骜之态，死活不跪，大骂道：“我乃中土英雄，万死不惧，岂能跪尔曹夷狄禽兽之辈！”兀颜延寿听罢，心中大怒，拔刀欲杀唐猛。耶律大石急止之道：“罢了，此人不畏死，如若杀之，徒全其名。且押到燕京天牢，待太后落。”兀颜延寿听罢，方才收手。

耶律大石又问道：“兀颜统军今在何处，宋军形势如何？”兀颜延寿道：“家父闻燕京危急，星夜引兵南下。行到顺州，闻燕京城已复，又探得云天彪遣一部兵马打破漷阴县，便移兵前去剿杀。小将先已派手下琼妖纳延、寇镇远二将前去，此时料已得胜。只等将军前去合兵，共破云天彪一路。”耶律大石笑道：“甚好，真天助我大辽也！”便教兀颜延寿先解唐猛入城，拜见萧后。耶律大石自统兵先行，前去与兀颜光会师。

回说召忻、高梁夫妇一路，引兵两万屯扎漷阴县，接应唐猛等人。数日之间，连续北进。至第三日，过了延芳淀，已至潞县地界。那日从早至晚，派出探马数遭，均不见返回。召忻心中焦急，与高梁、史谷恭商议道：“庞将军等连日不见音讯，探马亦不见回报，恐有不测。”高梁、史谷恭便计议进兵，前去救援。正商议间，只见军士来报，西北方向，有番兵到来。召忻接报，急与高梁、史谷恭等点起军马，列阵方毕。只见四五里远近，早有番兵杀到。遥望皂雕旗影里，闪出先锋旗号，战鼓喧天，门旗开处，番将琼妖纳延，横枪跃马，立在阵前。

召忻在门旗下看了琼妖纳延打扮，与那阿里奇相似，不由想起花貂、金庄之仇，心中大怒，提镗跃马，出来与琼先锋交战。二骑战马相交，两般军器并举。鞍上人斗人，坐下马斗马。枪来镗去花一团，镗来枪去锦一簇。四条臂膊乱纵横，八只马蹄撩乱走。两个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败。高梁见了，拍马抡刀相助。尚未抢到垓心，忽闻脑后鸣金声，召忻、高梁只得拨马回阵。琼先锋见召忻手段高强，也不去追赶，自归本阵。

召忻、高梁回到阵内，便问鸣金缘故。史谷恭道：“适才贤梁孟阵前交锋，我见一番将引兵投南去了，恐袭我后路，因此鸣金。”召忻道：“那番将武艺颇高，须得智取为上。”史谷恭道：“愚有一策，可以必胜。”召忻便问何策。史谷恭附耳说了，召忻、高梁皆喜，依计安排。那寇镇远抄宋军后路不得，只得引兵回去。

是夜，召忻等退兵十里，安营下寨。琼妖纳延、寇镇远不知虚实，引兵紧紧追赶。次日，召忻又退三十里下寨，紧闭寨门，并不交锋。到第三日晚，那琼、寇二将正在营中摸不着头脑，忽接得战书，却是召忻约次日决战。二将正不解其意，见了战书，心中甚喜，当即批复了。次日五更造饭，平明拔寨，尽数都起。行不到四五里，果见宋兵列阵相迎。鼓角声里，召忻、高梁夫妇飞马直出，径奔对阵。琼、寇二将见了，也一齐出阵，截住厮杀。高梁斗不过二十余合，诈作力乏，勒回马便走。召忻见了，虚晃一枪，落荒而走。当时两个径回本阵，不免撞动阵脚，琼、寇二将见了，心中大喜，引兵掩杀过去。宋兵不战自乱，弃甲抛戈，望东南便走。

当日番兵追过二十余里，看看已到延芳淀。正值日中，人困马乏。琼、寇二将见宋兵绕淀而走，正要去追，惊见马匹驱赶不动，原地打转。原来却是宋军先已将煮熟豆子洒在淀边草内，那些马赶路饥渴，见了豆草并淀中清水，纷纷低头去吃。任你鞭打脚踢，好似生根一般，只是不动。琼、寇二将正在无法，忽闻东南北三面喊声大震，却是召忻、高梁引宋兵锐骑翻身杀回。当时番兵大乱，无路可走，纷纷向淀内而走。乱兵队里，琼先锋遇着高梁，斗无十合，高梁回马而走。琼先锋大怒，纵马追赶。高梁见了，使出那“三花盖顶”的手段来，接连三口飞刀飞出。那琼先锋虽武艺高强，却不料有此一着，急闪身时，堪堪避过两刀，却吃末后一刀，射中咽喉，翻身落马。那边寇先锋正在淀边挣扎，见琼先锋身死，心中恼怒，手拈铁枪，正要奔高梁厮杀，早被召忻拦住，舞起那柄溜金镋，打将入来。当时两个斗过二十余合，高梁一马飞到，寇先锋志急心慌，吃召忻卖个破绽，一镗斜劈过去，削去了半个天灵骨，尸骸落于泥淖。史谷恭见了，大纵三军，三面掩杀过去。番兵无主，东西乱窜，无路可走，吃赶入淀中淹死无数。

当日宋军得胜，召忻、高梁对史谷恭道：“全仗先生妙计，成此大功。”史谷恭道：“若无贤梁孟奋勇杀敌，计纵再妙，又如何取胜？”三个都笑。召忻便教收拾缴获粮草器械，就在延芳淀边扎营。号令甫，只见史谷恭手指北面，变色道：“兀那不是番兵么！”召忻与高梁转头看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北面旷野上，垓垓攘攘，大队番兵盖地而来。召忻急叫中军立起将台，与高梁、史谷恭登台同观，但见：

前军尽是皂纛旗，一带有三座宫阵，乃是双鱼宫、宝瓶宫、摩羯宫，正按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正北宝瓶宫阵内，总设一员把总上将，怎生打扮？头披青丝细，黄抹额紧束乌云，身穿秃袖皂袍，银压铠半兜冷气。狮蛮带紧扣乌油甲，锦雕鞍稳跨乌骓马。挂一副走兽飞鱼沙柳硬弓长箭，擎一口三尖两刃四楞八环刀，乃是番将曲利出清。身后三员副将：左手是女土蝠俞得成，背后是虚日鼠徐威，右手是危月燕李益；左阵双鱼宫内，一小将头戴妆金嵌宝三叉紫金冠，身披锦边珠嵌锁子黄金铠。身上猩猩血染战红袍，袍上班班锦织金翅雕。腰系白玉带，背插虎头牌。左边袋内插雕弓，右手壶中攒硬箭。手中掿丈二绿沉枪，坐下骑九尺银鬃马，乃是皇侄耶律国珍。身后两员副将：左手是室火猪祖兴，右手是壁水貐成珠那海；右阵摩羯宫内，一小将与耶律国珍一般打扮，乃是同胞弟兄，皇侄耶律国宝。身后两员副将，左手是斗木獬萧大观，右手是牛金牛薛雄。三座宫阵内七员副将，皆头顶黑盔，身披玄甲，上穿皂袍，坐骑乌马，手中一般军器，立于阵前。皂旗下军兵，不计其数。

左军尽是青龙旗，一带也有三座宫阵，乃是人马宫、天蠍宫、天称宫，正按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正东天蝎宫内，总设一员把总大将。怎生打扮？头戴狮子盔，身披狻猊铠，堆翠绣青袍，缕金碧玉带。坐雕鞍腰悬弓箭，踏宝镫鹰嘴花靴。手中月斧金丝杆，身坐龙驹玉块青，乃是番将只儿拂郎。身后三员副将：左手是心月狐裴直，背后是房日兔谢武，右手是氐土貉刘仁；左阵人马宫内，一女将头上凤钗对插青丝，红罗抹额乱铺珠翠，云肩巧衬锦裙，绣袄深笼银甲，小小花靴金镫稳，翩翩翠袖玉鞭轻。使一口七星宝剑，骑一匹银鬃白马，乃是辽国天寿公主答里孛。身后两员副将：左手是箕水豹贾茂，右手是尾火虎顾永兴；右阵天称宫内，一小将紫袍银甲，宝冠束带，硬弓长箭，使一口宝刀，坐骑海骝马，立于阵前，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华。身后两员副将，左手是亢金龙张起，右手是角木蛟孙忠。三座宫阵内七员副将，皆头戴四缝盔，身披柳叶甲，上穿翠色袍，下坐青马。手拿一般军器，立于阵前。青旗下左右围绕军兵，不计其数。

右军尽是白虎旗，一带有三座宫阵，乃是白羊宫、金牛宫、双子宫，正按西方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正西金牛宫内，总设一员把总大将。怎生打扮？头顶兜鍪凤翅盔，身披花银双钩甲，腰间玉带迸寒光，称体素袍飞雪练，骑一匹照夜玉狻猊马，使一枝纯钢银枣槊，乃是番将乌利可安。身后三员副将，左手是毕月乌国永泰，背后是昴日鸡顺受高，右手是胃土雉高彪；左阵双子宫内，一小将头戴簇芙蓉如意缕金冠，身披结连环兽面锁子黄金甲，猩红烈火绣花袍，碧玉嵌金七宝带。使两口日月双刀，骑一匹五明赤马，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礼。身后两员副将：左手是参水猿周豹，右手是觜火猴潘异；右阵白羊宫内，一小将青袍金甲，三叉金冠，兽面束带，全副弓箭青缨宝枪，坐骑粉青马，立于阵前，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荣。身后两员副将，左手是娄金狗阿哩义，右手是奎木狼郭永昌。三座宫阵内七员副将，皆头带水磨盔，身披烂银铠，上穿素罗袍，坐骑雪白马，各拿伏手军器，立足阵前。白旗下前后护御军兵，不计其数。

后军尽是绯红旗，一带也有三座宫阵，乃是巨獬宫、狮子宫、双女宫，正按南方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正南狮子宫内，总设一员把总大将。怎生打扮？头顶着绛冠，朱缨粲烂。身穿绯红袍，茜色光辉。甲披一片红霞，靴刺数条花缝。腰间宝带红革呈，臂挂硬弓长箭。手持八尺火龙刀，坐骑一匹胭脂马，乃是番将洞仙文荣。身后三员副将，左手是柳土獐雷春，背后是星日马卞君保，右手是张月鹿李复；左阵巨獬宫内，一小将绿袍银甲，紫冠宝带，腰悬龙弓凤箭，手执方天画戟，坐骑五明黄马，立于阵前，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忠。身后两员副将：左手是井木犴童里合，右手是鬼金羊王景；右阵双女宫内，一小将白袍铜甲，红抹额青丝乱撒，金厢带七宝妆成，腰悬雕箭画弓，手仗七星宝剑，坐骑踢雪乌骓马，立于阵前，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信。身后两员副将，左手是翼火蛇狄圣，右手是轸水蚓班古儿。三座宫阵内七员副将，皆头戴鏆箱朱红漆笠，身披猩猩血染征袍，桃红锁甲现鱼鳞，冲阵龙驹名赤兔。各掿伏手军器，立于阵前。红旗下朱缨绛衣军兵，不计其数。

中军阵内，簇拥着那员上将，按上界中央镇星，左有执青旗，右有持白钺，前有擎朱幡，后有张皂盖。周回旗号，按二十四气，六十四卦，南辰北斗，飞龙飞虎，飞熊飞豹，明分阴阳左右，暗合璇玑玉衡乾坤混沌之象。那员上将，怎生打扮？头戴七宝紫金冠，耀日黄金龟背甲，西川蜀锦绣征袍，蓝田美玉玲珑带，左悬金画铁胎弓，右带凤翎鈚子箭，足穿鹰嘴云根靴，坐骑铁脊银马，锦雕鞍稳踏金袍，紫丝缰牢绊山鞒，腰间挂剑驱番将，手内挥鞭统大军，乃是大辽国都统军大元帅兀颜光上将军。马前一将，形如彪虎，捷似猿猱，擎着朱红画杆方天戟。周遭军马光辉，四边浑如金色，那辽国番军无移时摆成星宿十二宫阵，正如车轮之形。屯扎定时，团团似覆盆之状。旗排四角，枪摆八方，循环无定，进退有则。正是：十二天宫离干位，廿八星宿降世间。有诗为证：

子在宝瓶齐青位，丑当摩羯越杨州。

寅中人马燕幽地，卯临天蠍宋豫求。

辰属天称郑兖分，巳为双女楚荆丘。

午周三河属狮子，未居巨獬秦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