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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没想到左良玉在临清城里还真有些名声,这在城外都能有人认识。
紧接着就是一阵吵闹对话,然后就是一个浑厚的声音:“怎么回事儿?”
“回东家,这二人刚从水里上岸,应该是从城里东水门游出来的。”冯紫英已经被人紧紧压住了肩部,他没有反抗,自己虽然习过几年刀棍拳脚,但那不过是强身健体之术,要么专门吃这碗饭的成年人来较劲儿,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哦?城里游出来的,这是左二郎?”那个浑厚声音的中年男子应该是也认识左良玉,话语里似乎轻松了不少,“左二郎,为何深更半夜从城里潜水而出?莫不是你也加入了罗教?”
“哼,爷从不和那些妖言惑众之人为伍。”妖言惑众这个词儿还是冯紫英说的,立即就被左良玉记住了,现学现用。
“哟,挺傲气啊。”一个声音调侃道:“那你为何如此行迹鬼祟的出城?”
“小爷有大事儿。”左良玉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不妥,立即住口不说,任凭周围男子挑逗都不在言语,只是把目光放在冯紫英身上。
这个时候冯紫英才来得及观察周围情形。
几名劲装短衣的精悍男子各持刀剑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半弧形包围圈,拿住自己的是一名矮壮汉子,而站在圈外那名男子一袭灰袍,面若冠玉,一枚玉簪挽住头,背负双手冷然注视着自己。
这大概就是那个所谓的东家。
左良玉带着的鱼皮包装着二人衣衫,这是水上讨生活的必备用具,二人一身短衣在这等情形下委实有些狼狈。
不过冯紫英倒不在意,这几个人明显不是白莲教的人,倒像是商贾人家和他们的护卫。
略加思索,冯紫英就能猜测出一个大概,山陕粮帮。
这是临清城中势力最大的商帮之一,几乎垄断了整个山东的粮食市场,甚至是北方粮食市场,九边的军粮提供也几乎是由这些山陕商人垄断。
而且这些商人和漕运瓜葛不浅,在朝中也是人脉深厚,每年新粮陈粮之间的把戏总会在这些粮商和水次仓储粮里边上演,已然形成了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注意到那名锦衣男子上下打量自己,冯紫英倒也不怵,确定了对方身份之后,他反而不怕了。
粮帮这一次恐怕损失也不小,虽然不确定白莲教这帮人意欲何为,但是对粮帮肯定是不利的,这倒是一个机会。
自己和左良玉两人要这么走路到聊城,起码也得要一天时间,而如果能够得到粮帮帮助,那就要轻松许多。
虽然粮帮现在被白莲教这帮人给撵出了城,但是冯紫英也早就听闻过粮帮这些人势力很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怀疑王朝佐的柳编匠户以及码头力夫、城外窑工这些人的闹事儿也许就有粮帮在背后使劲儿。
税监在临清设卡对整个临清的商业打击都是致命的,所有生意都起码锐减了三成以上,尤其是像粮帮这种大宗生意,更是锐减了一半以上,恐怕任何人都难以忍受。
而且这税监一设似乎还有长期化的模样,再这样下去,只怕粮帮就真的只有喝西北风了,那么有些小动作也就是在所难免的了,只不过大概他们也没有想到会让白莲教这帮人找到了机会钻了进来。
锦袍男子的目光只是略微在左良玉身上停留了一下就重新回到了冯紫英的身上,阅人良多的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少年郎恐怕才是二人中的为者,而且表现出来的那种淡然风度还真有点儿不俗。
“少年郎,你和左二郎为何出城?”
“教匪作乱,当然要出城。”冯紫英也很简单的回答道,他知道这不过是些过场话,很快就要步入正题,粮帮遭此大劫,恐怕也是心有不甘,多少也要有些打算。
“哦,城门早已经被封,就算是那东水门,也有乱匪把守,你如何能出来?”锦袍男子声音有些阴柔,配合着面白无须的形象,若非这人分明就是粮商一脉,冯紫英简直就要怀疑对方是否就是那位常公公了。
“偌大一条运河横亘过城,哪里找不到下水之处?”冯紫英无意和对方斗嘴皮子,但是他也清楚若是要赢得对方的信重认可,却又只能在嘴皮子上花些工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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