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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额的钝痛竟然在这句话后减轻许多,同时林乐芒感受到心脏的被揉捏感并没有在撬开顾影的房门前那么剧烈,以她与顾影之间的浅薄交集,这种程度的情感才是应该有的。所以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她无法掌控的大脑意识到底联想到了什么才会受到如此剧烈的冲击呢?她不情愿去想,却也知道自己不得不思考,已经处在事件舞台的核心,再说逃避就太幼稚了。更何况她处在合约的尴尬期,既要警惕态度不明的北视,也不能天真地指望未来东家的“保护欲”。
“有遗书吗?”
安静良久后,林乐芒忽地抬眼,乍起的话音在深夜的房间里显得太响,她拿手按了下耳朵,眼底有些不安定的情绪。
“没听说有。警察那边好像是认为给你发的消息就是最后的留言了。但听说有日记。”
“她前房东和我说她没什么亲近的家人,这点目前他们确认了吗?”
“反正爸妈是肯定没的。她爸妈去世是有记录的,警察那边很快就查到了。”
陶冬很擅长打这些交道,林乐芒丝毫不怀疑这几句话的准确度,她看向输液架挂着的药袋里还剩下的小半袋补液,然后咧开嘴角,转头对陶冬说:“等输完液,陪我去警局拿日记吧。”
眼睛像破开的波纹,不知来处的光影影绰绰,她的语气第一次那么轻松,甚至带着点笑意,笑落在两人的耳朵里都很陌生。林乐芒感到胃里痉挛起来,受刺激的食道肌肉不受控制地舒张,她翻身拿过侧旁不知为何的容器就吐了起来,盐分、水液、食物残渣,好像连同血肉组织都全呕得一干二净。
林乐芒回公司的时候专门从正门下的车。她在陶冬家洗过了澡,却仍旧罩着那件羽绒外套,脸上戴着的口罩和夜半被人上传的照片里一模一样。白日里刮的冷风让她微缩着脖子,伸手把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时,林乐芒侧过头,给守在对街小店玻璃窗后的镜头制造了一个完美的拍摄角度。今天的狗仔们甚至没怎么用力隐藏自己,簇集的镜头在泛白的天色下一闪一闪的。她踏进大门前刻意再回头狠狠地盯了一眼,竭力用紧皱的眉头向那处既定的方向释放不满。
进入北视大楼后,林乐芒暂时失去了目的地,她并不想直接到王宥倩的办公室,仍处在绵长的午后,不值得那么快地推进剧情。于是她去了连通东西两翼的回廊,推门外悬挂的露台空无一人,回首能看见北视的招牌大字依旧挂着,干净得不染一点霾尘。第一处落笔往上两格窗户,那里是王宥倩的办公室,斜向上沿着对角线再画出三个窗格的距离,那是她想去的位置——正在等待新主人的vp办公室。听说那里的视野刚好绕过隔壁高塔的遮挡,能望见城市更远处的楼影。林乐芒将前胸抵在最内侧的护栏上,距离外面的玻璃围墙还有一步远,视线够不着脚下的街道,于是她钻过栏杆,直至贴着那层看似坚固的玻璃才肯罢休,垂首是晕眩的高空,行道树和车像循规蹈矩的积木,她瞧见那家藏着镜头的小店的楼顶,平整的地上立着杆子拉着长线,晾了满层的衣物。稍远一点的街口,人行道上的红绿灯坏了,有人在蹚黑白色的斑马线,又有车堵在界外鸣笛。雾霾作为冬日里的常客,在四下纠缠,给造景注入了灰白的流体。
她想到那个藏青色的软皮笔记本里清瘦的笔迹,墨水将字符悬挂在行线上,米色的纸和黑色的文字,时而断墨的笔尖,述说着枯燥阴郁的冬季。林乐芒有些忘记昨日的天气,不记得是否也和今天一般阴霾,若是多一丝阳光在黄昏时分,日记本上会不会记下不同的篇章。她想着那些颓丧、绝望、苦涩和自嘲,如同每一颗无可阻拦的尘埃粒子,厚厚地覆盖了一个人的全身。她想起一直亮着的灯,黄色光线充当第一声丧钟,默然地投下影子。
额头抵住的那一点玻璃面已与体温变得相同,林乐芒蹲靠在夹角里,反复地数着那一整个屋顶飘动的衣物,在不知第几遍混淆数字以后,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毫不避讳地靠近,响动停止时,话音便响起来:“别告诉我,你在考虑往下跳?”
“我有点惜命的。”林乐芒回答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头,直到前半句说完,才回过头来礼貌地补上称呼,“王总。”
王宥倩穿着一身赭色西装,侧腰的缝线是林乐芒叮嘱裁缝调整的,她右手指间夹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或许因为天冷却没有披上外套的关系,指节处有些发红。她并没有靠得很近,只是站在恰好设立在那处的吸烟点旁,拨着烟嘴抖落了一点烟灰:“我以为你是打算来见我。”
“所以我一直没上来,你就下来了?”
林乐芒站起身,感受着暂时性的缺血性晕眩,她不由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独属于王宥倩的窗格,一直亮着的灯灭了,变得和下层拉紧百叶窗的洞口一个色调,“看来你要说的话比我着急。”
她能分辨出王宥倩对她说的话有些不满,无论是推了下眼镜的动作还是微微转移到左侧的重心,但这人的面上依然带着装饰性的笑:“我哪儿有什么话。我下来抽根烟而已。”
说完烟嘴又被挟制唇间,这一口吸得狠,暗红的星点烧得快,青灰的烟气从口中呼出,恰好刮来一阵莫名的风。扩散的烟瞬时朝林乐芒涌来,似是为王宥倩沉默里未竟的意图向她申讨。林乐芒抑制不住地咳嗽,当气流在她的气管和喉间来回撕扯时,说着自己没有话讲的王宥倩又开了口:“你不该去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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