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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寅闷了腔怒火，碍着自己的身份不好作，他早看丁汉白不顺眼，这半年多也挑了不少刺，但明刀明枪吵起来还是头一回。

  丁汉白心里门儿清，他一个筒顶张寅三年工资，局长见了他就打听玉销记有什么物件儿，其实这本来没什么，可张寅心眼小又财迷，那就有什么了。

  最要紧的是，张寅和他都对古玩感兴，而古玩圈没一个缺心眼儿的，一知半解的看不起手，懂行的更是谁也不服谁。

  骂完解气，丁汉白闲闲起身，走到门口时一顿：&1dquo;出差申请不批，那请假批不批?”

  张寅不想看见他：&1dquo;赶紧给我滚蛋!”

  丁汉白走人，这会儿回家肯定被姜漱柳念叨，干脆骑着车子奔了料市。料市从周四就开始热闹，大部头选货的，精挑细选的，全是买主。

  每个玉石摊位前都有买主讲价，丁汉白没带那么多钱，闲逛一圈后进入家木料店。他要选一块檀木镂字，店家看他年轻又穿得干干净净，不像淘货的，便没理他。

  &1dquo;老板，你这是紫檀木么?”一位大姐在立在柜前问。

  老板说：&1dquo;正儿八经的小叶紫檀，你看这纹路，我拿料板上显星水，让你瞧瞧金星。”

  大姐懂一点：&1dquo;现在好多小叶紫檀都是假的，我心里没底。”

  &1dquo;本店保真，比玉销记的还真。”老板翻着样板，&1dquo;大姐，您选料做珠子还是干吗?现在流行小叶紫檀做珠做串。”

  大姐立刻忘记真假：&1dquo;我就想拿去玉销记做珠子，成品太贵，我自己买料便宜点。”

  丁汉白本想安生自己看，奈何对方频频戳他神经，他往柜台上一靠，揣着兜光明正大地听。老板说：&1dquo;那当然了，我这儿的料比玉销记的好，说实在的，玉销记的东西齁贵，谁知道是真是假啊。”

  丁汉白不浓不淡地插一句：&1dquo;比你用血檀装小叶紫檀乱市强。”

  他给大姐说：&1dquo;玉销记的玛瑙就是玛瑙，紫檀就是紫檀，你环太平洋一圈去鉴定都错不了，而且虽然贵，但看行情，紫檀串子肯定升高价，反而赚了。”

  丁汉白说完就走，赶在老板脾气前闪人。

  其实玉销记的确厉害，不然那些人不会损一把以抬高自己的身价，但为什么从人人追捧变成贬损了呢?说到底还是生意差了，店铺一再缩减，近百年的声誉积攒起来，消减也就一年半载的工夫。

  但最让丁汉白不服气的是，玉销记没落不是因为东西差，而是因为近年这行迅展，进圈的人多了，上不了台面的料也多了，凡多必滥，可玉销记不肯降格，只能曲高和寡。

  他没了兴致，挑好一块木料便打道回府。

  周末向来热闹，兄弟几个都在，丁汉白舅舅家的小弟姜廷恩也来了，都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喜欢赶时髦玩儿鲜的，但听闻丁延寿今天下飞机，只好憋在家里装用功。

  丁汉白在书桌前镂字，裁好的木料下垫着层层宣纸，他拿毛写字，然后准备下刀。三个兄弟围在两旁，把亮光都挡住，他心烦地抬头：&1dquo;动物园看猴儿呢?”

  丁尔和与他同岁，催促道：&1dquo;别磨蹭了，猴看你行不行?”

  丁汉白下刀，手腕角度没变，光手指施力转力，横折撇捺一气呵成，点是点，勾是勾，痕迹深重度平稳，刻完三个字直接把木屑一吹，拂了那仨人满脸。

  姜廷恩不高兴地说：&1dquo;大哥，你这么利索我们学不会。”

  丁汉白瞥见小桌上的西瓜：&1dquo;你去厨房端一盘冰块，我要把西瓜冰一冰。”

  姜廷恩跑出去了，丁可愈拿起木料端详：&1dquo;&1squo;五云’，大哥，你这原名像开玩笑一样，没想到你还恋恋不舍的。”

  丁汉白指间夹着刀，也不等冰块了，起身端上西瓜就走，出屋后坐在廊下开吃，吃完在西瓜皮上雕了几朵祥云。他本名丁五云，五月初五生日，云寓意吉祥如意，但自从他雕刻的天赋显出来，他爸就给他起了&1dquo;汉白”这名字，一直只是叫着，升中学上档案的时候彻底改了。

  不管古玩还是雕刻，玉都是最抢手最高级的，丁延寿一生为人谦虚，就在他这个儿子身上高调了一把。

  丁可愈和丁尔和从屋里出来，丁尔和故意说：&1dquo;汉白，等着你教我们镂字呢，快点啊。”

  丁汉白吃了瓜心情不错，把刀一扔配合着闹：&1dquo;这什么狗屁名字!”

  这师兄弟几个都被丁延寿按料给过名儿，但只是说说，说完就忘了，只有丁汉白最正式。丁汉白实际上也接受了，唯一不满的就是玉太易碎。

  笑闹了几句，找冰块的姜廷恩终于跑回来，却空着手说：&1dquo;师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

  参加丧事儿就够不喜庆了，还带回来一个?带什么?丁汉白骂了一句，姜廷恩委屈地立在一盆富贵竹旁边：&1dquo;真的，就在前厅呢!”

  丁汉白长腿迈下台阶，跑出小院去前院看。大客厅开着门，厚地毯在夏天显得闷热，不过换的白玉摆件透着凉爽。

  丁延寿正和姜漱柳说话，没注意到儿子跑进来。丁汉白也不叫人，一眼就看见客厅中央站着个男孩子。

  那男孩子也打量他，目光怯怯的。

  丁汉白头疼，怎么真带回来一个?家里人丁挺兴旺了，他爸还从扬州拐回来一人口，南蛮子进北方院，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