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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妈是不是到死也没有原谅小姨？”齐安雅不死心，继续问，“你说如果她知道小姨有过这样的遭遇，她会不会对小姨宽容一点？”

  于孝文的眼色明显没用，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既有点后悔自己陪小雅跑这一趟，又庆幸自己在这里，因为碍于他这个生人在，周南山才不至于朝小雅火。他低下头，眼下这情形，他只能尴尬地保持沉默。

  “你小姨的事，是你妈妈心里的一个伤疤，她愿意说的时候，我会听。我从来不会主动在她面前提起。”周南山的声音冷静里带着真诚，“你姥爷和你爸爸出事的时候，你妈妈还很年轻，那样的变故简直就像是生生地砍断了她的四肢，她跟我说过，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你，那说不定她自己也撑不下去。对于你小姨，你妈妈的感情肯定是复杂的。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你妈妈当时一腔的愤恨和不平，总得找个出口泄，否则她自己也疯了。我想，即使她知道些什么，但木已成舟，破镜难圆，想再重修姐妹情谊也是难了。”

  “爸，听您这话的意思，我妈是对这件事有所察觉的？”

  “这个我也不好说，只是我自己的一种感觉，而且如果不是你今天一再的追问，我恐怕也没办法把这种感觉和你说的事联系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你姥姥去世后的第二年，应该是快过年的时候，她收拾你姥姥留下来的东西，结果在一个装着旧粮票的信封里现了一些单据，当时她的神情看起来就有点不对劲。后来我记住了那个信封，有一次趁她不在家的时候，我把那个信封里的东西打开一看，现是一张医院的缴费单。”

  “医院的缴费单？”

  “是的，你小的时候病了一次，气管炎，高烧不退，后来成了肺炎，在医院里住了很久。那单子就是你那时候的住院缴费单。”

  齐安雅对于那次的住院是没有记忆的，但她记得姥姥跟她提过她生病的事，每次到了冬天姥姥都会给齐安雅买梨煮糖水，说小的时候齐安雅上呼吸道感染住过院。

  “那缴费单有什么问题吗？”齐安雅问。

  “一开始我也没觉得那有什么问题，但后来再想想，才觉得有点不对。那个缴费单子上的数目很大。当时你妈妈还没有认识我。家里应该是拿不出这钱来的。”周南山忍不住叹了口气，“而且，缴费人的名字看起来很陌生，不姓安，不姓齐，也不是你姥姥，是个陌生人的名字。”

  “您还记得是什么名字吗？”

  周南山摇摇头，“我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是个三个字的姓唐的名字。”

  “那后来您跟我妈说起过这件事吗？”

  “没有。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那个缴费单，还有你妈妈当时的那个反应和你小姨的事有没有关系。当时不确定，现在也不确定。不过我想说的是，覆水难收，不是所有伤口都能愈合，即使你的小姨当年真的遭遇了天大的委屈，可家人确实是因为去寻找她才遭遇不幸的。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要让你妈不怨，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小姨那个时候说不定也怨过自己的家里人没办法帮她伸冤……所以这是一糊涂账，是压根算不清的。而且现在你妈妈和你小姨都不在了，再去计较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周南山把话说的很清楚了。齐安雅也终于不再追问。她暗暗提醒自己，妈妈的生命在继父的眼里应该是被分成了上下两个部分的，他只出现在下部里，而小姨则是在上部。所以继父对小姨是没有多少感情的，自己试过了，验证过了，够了，别再勉强了。她和于孝文离开了周家。

  “我真想去看看小姨。”齐安雅说，“可她连个墓碑都没有。她真的是很可怜。我妈也可怜。最可恨的就是顶替她的人。”

  于孝文表示赞同地点点头，他和齐安雅都问过于建那个顶替安小寒上大学的人现在在哪，可于建还没有告诉他们关于唐美静的事，只是说目前还在查。

  “孝文，你能带我去我小姨上班的地方看看吗？”齐安雅问，“我没办法去给小姨扫墓，我想去小姨待过的地方看一看。”

  于孝文说好，然后他在手机上简单查了一下方向，动车子，向安小寒曾经工作过的市的方向开去。

  齐安雅找到了一个小姨以前提过的对她挺照顾的姓沈的当主管的阿姨，自我介绍了以后对方也唏嘘地说，“小寒的事太突然了，谁都没想到。你小姨话不多，但是干活特别利索。和同事们也都处得很好。”她摇摇头，“世事无常，怎么好人都不长命呢……”

  她领着齐安雅和于孝文在市里转了转，跟他们介绍安小寒曾经在市里负责过的工作。后来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了，员工储物间里还有你小姨留下的东西，你等一会，我去给你拿。”

  齐安雅等了一会，沈阿姨回来时，交给了她一个小塑料袋，里面只有一个蓝色的塑料杯子。

  “这个是你小姨的，我一直收着，幸好你今天来了，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扔了我还真的觉得怪难受的。”

  齐安雅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她今天一天一直渴盼的，旁人对小姨的关心和在乎，她没有在继父那里感受到，却在一个温柔的陌生人这里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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