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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于是他二十年生命以来的全部岁月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匆匆划过，然后他便看见了，在那些世界的失意、绝望、痛苦之中，以及那些世界的欣喜，激动、憧憬之中，都无一例外地闪烁着一个朦胧的人影。

所以他快步奔去，向前一跃，牢牢地抓住了他。

“是你啊……万尼亚！”

于是那人扬起了一个比太阳花更加灿烂的笑容，他俯下身来，就那样专注而温柔地，凝望着眼前的青年。

他有着极为好看的紫色眸子，里面流淌着缓慢而永恒运转着的紫色银河，当你仔细注视它们的时候，便能从其中找到整个世界，再从整个世界中找到爱人的眼睛。

他颤抖着落下了最后一笔。

想当年……便是和小耀在这条河边遇见的啊。

伊万沿着河岸静静地走着，出神地望向莹白一片的冰面。

那时他还把我误当成河神了呢？然后我编了个什么借口来着……对了，我每三年只能到人间一趟，但为救他错过时间回不去了。然后啊，他还真信了！唉呀，他怎么能这样……这样可爱呀……

他也不用担心的，我明明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他不禁想起了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他问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慌张、无助、恐惧……

等等，慌张、无助、恐惧……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为何与我印象中的那般不同……

他紧紧皱起了眉。

是的，是这样的，我绝对不会记错……该死，我为什么当时没有发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对，当时我们正在读洛神赋，然后他翻到其中的一页后突然定住不动了，洛神赋……河神……河神！该死，他一定是知道了，但为什么又瞒着我……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小耀，小耀！

伊万气喘吁吁地赶回了家中，猛地推开房门，房间内空无一人。

上帝！是我来得迟了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说不定他只是去山中采个风罢了……你看，他留在桌子上的纸条上也是这样写的，说半个时辰后就回来……他也刚完成了一幅画，是该休息休息了……

等等，这画……那天在博物馆里……就是这幅！

“不……不……”伊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定会有办法的，是吗？静下心，捋捋思路……对了！洛神赋！”

他手忙脚乱地翻出了那本书，飞速地浏览着那节。

一瞬间，他像是被人猛击了一下后脑勺般死死地抱住了头。那些原先盘旋在他心中的紧张和疑虑，也都化作一颗颗大石头沉沉地向下坠去。他感到自己正随着那些石头一起，坠入没有尽头的漆黑深渊之中。

“原来是这样……可是，小耀，你为什么不告诉万尼亚……”

不！伊万！振作起来！一个大活人一定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是的……他一定就在什么地方……

他绝望地看向大开的后门，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是的，深呼吸，加油！继续跑，没错……再远一点，他便更不可能发现我……便也就更不可能伤心了啊……看到画之后，他大概，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回去了吧……真好呀，回家……一定要开开心心地回去啊……

小耀，小耀！不……他不在这里……

没错，回家。你看呀，今天的天气多么好——天是那样蓝得耀眼……地是那样白得发光……多适合回家……咳咳……不行，王耀，加油！你要挣住，再远一点……再远一点……

不……他也不在这里……小耀，你究竟在哪里……

再远一点……咳咳……不行啦，我真挣不住啦……诶？这里不是……是的，就是那条河，我怎么到这儿来啦……也该是这儿了啊……

小耀……你在哪里……万尼亚……找不到你了……

唉呀，这河面竟然是温暖的……我倒时候一定要讲给阿耶听听……他一定会那样畅快地大笑……这天怎么下起雪来了呀，明明刚才还有那样可爱的太阳……诶！这雪竟也暖和和的，像棉被一样……然后阿娘就会为我掖好被角，讲起故事来，她的声音真像民歌一样动听……这雪怎么不往河上落呢，对啦，我是在冰面上……要是当时有这样的冰面就好啦，那我肯定飞奔过去，一把就抓住万尼亚啦……

你看，树木在抽枝呢！你听，鸟儿在歌唱呢！多美，多美呀……万物都在萌发呢……

诶？那边晃动着的是什么啊？一个白色的人影？他为什么向着这边飞跑过来啊……如果万尼亚也在的话，肯定会笑话我年纪轻轻就出现幻觉了！哈哈……

耳畔隐隐传来了冰碎的声音，他分明地听见那浩大的春潮，正在冰面下急促地涌动。

“万尼亚……真是抱歉了呀，多谢，多谢……”

伊万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沉入了河中。

不会的，小耀怎么可能就这样沉入河底了呢？万尼亚就在他的身边……万尼亚一定会将小耀救出来的……就像上次那样……

小耀这次怎么沉得这么快呀……一定是万尼亚游得太慢啦……万尼亚再加把劲儿，就一定能够着小耀啦……

看呀，就差一点儿啦……但万尼亚……为什么在消失……

这一定是万尼亚的错觉……万尼亚怎么可能消失呢……他还没把护身符交给小耀呢……

对啦，就在这儿……万尼亚好不容易才雕成的……当时奶奶可是交到他手里，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琥珀能保佑人，让人一生一世幸福平安……

快拿着呀，小耀，快拿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