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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目挡了他一招,发现非他敌手,便想跑,刚纵身,就听得身后风声,一柄刀很缓慢很优美地切进了他刚刚转过的脖颈。
“你……”他吐不完那个字,就倒地咽气。
是阿凌!
阿凌手里拿把黑色的刀,通体乌黑,只有血槽的部分是红色的。
“我本以为没有事情,结果考虑错了一步。枉死了他们。”阿凌看了一眼姑娘和老汉的尸体,别过头去。
“我若不贸然出手,也许你妻子还不会死。”白衣男子感觉说这个像是道歉,救人救到这个结局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也罢,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还累了你费心,程老板。”阿凌看着白衣男子慢慢吐出最后三个字。
白衣男子心头一惊,心里面自然而然生出了一丝杀意,可他却做了个和想法相反的动作,把剑插入了剑鞘。
“你杀那两个人的时候我刚到,你看着我的老婆被杀的时候似是悔恨的样子,袖子甩了一下。那个动作,我活到现在只见过一次,就是三年前京城程家班的戏台上。”阿凌看着白衣男子,慢慢地说。
“那时候我知道有人靠近,以为是他们的帮手,我看死了老汉,你还没有出现,想你可能因为什么事情困住了。”白衣男子慢慢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多人熟知的英俊脸孔——程家戏班的前任老板,程璃俞……
“出乎意料,事情竟然。”阿凌苦笑着,“包括你我的出现时间。”他低下头似乎考虑什么,“不过也罢,世事难料,或许他本人也没有想到吧。”
“有人追杀你?”程璃俞品出些味道,以阿凌这样的身手在江湖竟然少有人知,那么原因就很微妙了。
“不是,不过,程老板,没想到你会来,这是我和那个人都感到意外的事情。”阿凌笑笑。看着云无迹的脸,那脸,上妆的时候他见过,风情万种,可是那些迷恋的客人谁能想到他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台下看到你,不过当时小觑了。”程璃俞仔仔细细打量阿凌,身上还是破烂,左腿和左臂都微微颤抖,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这半残的少年从内向外发出一种奇异的力量。“把,你家人的后事处理一下吧。”程璃俞跟他说。
“不用了,死则死已。”阿凌淡淡应了下,“反正土葬和天葬都是一样的,在西域那边,死了人都不埋。”阿凌看看程璃俞的表情接着说:“不过那些人的尸体我倒是要处理一下。”他跳过去挨个挑开死人的蒙面,发现所有人的脸都被划花了。
“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人。”阿凌叹气:“你杀人杀的太快,害我都没有多看几招。”
“看了也是白看。”程璃俞说道,“他们使力全不是正统的使法,能看出用的不是本门功夫,明显是要掩盖来历。那个头目倒是不错,内功很好。不过近十年江湖应是没有这个人的名号。”
“也就是说他是早隐姓埋名的人了。”阿凌脸色凝重起来,“没想到很看得起我。哼哼。”阿凌手起刀落挖出了那头目的一双眼珠,又走到其他黑衣人的尸体旁一一挖出了那些人的双眼,把那些眼珠摆成一线,看了一会儿,又摆成了月牙儿状。
“好看吧?”阿凌回头跟程璃俞笑笑,程璃俞感到一丝很隐蔽的寒气从脚底冲到了头顶:自己也杀过人,可杀过后还要这样无所谓地摆弄尸体,倒很特别。
“你讨厌我?觉得我很奇怪?”阿凌站起身问程璃俞。
“不会。”程璃俞脱口而出,旋又低头慢慢说道:“我只是没想过这样的摆法儿。”程璃俞又看看地上的眼珠子,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些事情。他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愈发觉得阿凌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你去什么地方?结伴走可好?”阿凌望着程璃俞说。
“陌生人,你放心?”程璃俞看着阿凌,他比自己略低一些,面上的神色不见一丝沧桑,程璃俞估不出他的年纪,便只能当他比自己小。看着他对自己微笑,程璃俞心底浮出一些好奇,他为何要和自己同行?
“明知危险还要趟浑水救我的家人,你这样的人我若不结交不是浪费了。”阿凌咧嘴笑了一下“何况我将来还有事情借助你的力量,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同行吧。”
月夜,苏州河上,一只小船从远处悠悠飘近。船上并排躺着两个人,抬头望着天空。
阿凌和程璃俞。
阿凌的头枕在程璃俞的胳膊上,和程璃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从河南地界出来已有三个月了,两人都挑小地方走。程璃俞换了身粗布衣,戴了张普通样子的人皮面具。那剑也学阿凌的样子用布包了起来。阿凌笑他公子哥一样的人物怎么能习惯这样的生活。
“我从来就不是公子哥,如果想做公子哥,你换上华服也是像的。”程璃俞握住阿凌的手,那手心不若手背柔软,很粗糙,是长期拔刀的结果,右手是,左手竟然也是。
“你左手刀怎样?”程璃俞问。没有想到这阿凌的左手也有练过功夫的痕迹。
“一般,我左手其实擅长擒拿。”阿凌毫无保留地把这种应该保密的事情说了出来。
“……”程璃俞觉得这点颇不寻常,阿凌左半边身子是几乎半残的,左手平日也不是很灵活,竟然还练擒拿,而且既然阿凌说他擅长,那功底必定不一般。
“我师傅教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锻炼自己最薄弱的地方,别人都以为你这里是个缺陷,但是你偏偏要让他们吃惊,也就是所谓的出奇制胜。”阿凌慢慢接着道。
“他是个有见地的人。”程璃俞点点头,这个观点让他想到了他的师兄段隆。“我学戏的时候曾经跟师兄学诗书,那个时候我师兄就说,武功虽厉害,但是古往今来最后的胜者往往不是武夫,而是权谋之人,功夫是制人,而权术则制天下。所以,他让我无论到了何时都不要因武而弃文。”
“你很喜欢那个师兄是么?”阿凌忽然问了一句。
“不知道,说不好。也许,感激更多过别的,我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兄弟一般。”程璃俞微笑,想起师兄段隆当年教自己读书的事情。
“想学写字吗?我教你可好?”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段隆又一次救了自己的灵魂。程璃俞回想往事如梦,而今终于彻底离开了戏班,以另外的一种面目踏入了所谓的江湖,这江湖不也和戏台上一样么?人人戴了个面具,在上面唱、念、坐、打,却怎知对方那面具下面是些什么呢?
“阿凌,过些日子我们往哪里去?”程璃俞问阿凌。这些日子两个人都是随意走,有时候阿凌决定,有时候程璃俞决定。程璃俞没有什么具体目标,到哪里对他而言都是一样,不过他知道阿凌有事情要做。
“滇南。”阿凌说了个很远的地方。
“很远,不过听说那里的米线很好吃,我们到时候找个地方去吃吧!”程璃俞点头,他还没有去过那里,不过听说那边的风土人情跟中原不同,奇花异草繁多,兴许自己可以找到一些用来做独门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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