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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慕对此也深有感触，她听张涤继续讲道：“国家兴亡，匹夫匹妇皆有责。在做诸位虽是女子，但既然接受了教育，也同样有振兴中华的责任。我的意思并不是让大家都去做女将军上战场。诸位现在需要做的，是沉下心来专注学业，学习泰西各国政治、工商、格物之法，日后自然有机会革除弊政，一雪前耻。诸位正当青春，我相信，只要诸位肯努力振作，中国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的。”

  张涤话音刚落。薛慕带头，台下的学生热烈地鼓起掌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薛慕对功课更加用心，这一天刚刚下了自习，她与张清远正打算去食堂用餐，却见李佩林神神秘秘地把她们叫住道：“有件大事，你们听说了吗？”

  张清远知道这位同学一向爱传些小道消息，笑笑问：“又怎么了？”

  李佩林见同学们66续续都走了，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张先生因为在课堂上表了不适当的言论，被学校停职了。”

  薛慕心下一惊，张涤昨天没有给他们上史志课，而是让另外一名教师代讲的，她还以为是张涤有事请假了，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忙问道：“这事不能乱说，你确定吗？”

  李佩林笑笑道：“我有亲戚在学校教务处任职，她的话总不会有假吧。我其实挺舍不得张先生的，她课讲得好，人又温和，只不过在课上抱怨了一句朝廷庸弱无能，便被停职了。看来最近风声又紧，我们说话要小心了。”

  不等李佩林说完，薛慕便跑了出去，她必须要找张涤问个究竟。

  张涤正在宿舍收拾行李，看到薛慕来了并不意外，笑笑道：“你来了，坐吧。”

  张涤泡了茶，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牛乳饼干递给她：“这是我从六国饭店买来的，上次见你很喜欢吃，我带不走太多的行李，就送给你吧。”

  薛慕接过饼干怔怔问：“张先生，你真的要走了吗。”

  张涤笑笑道：“没错，正如你听到的那样，上次讲课我言语不慎，涉嫌诽谤朝廷，已经被学校停职了。”

  薛慕失声道：“这太没道理了，张先生只是据实而言，为的是激励我们上进，那里算得上是诽谤？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中国眼下已经衰弱到极点，这是大家都能看到的事，朝廷又何必讳疾忌医？”

  “噤声。我已经因为言语不慎吃亏了，修文还想效仿吗？”张涤扫了薛慕一眼，越放低了声音：“事突然，后来我仔细想了一下，之所以被停职，固然有眼下风声紧的原因，但我在学校任职多年，得罪的人不也少，遭人怨恨也是有的。这次怕是有人故意寻我的错处向上告的。”

  薛慕沉吟一阵道：“张先生说得没错，李冰鉴倒台后，赵允明升任教务总长，副总长的位子就空了出来，先生是有力的竞争人选，也许是有人觉得先生妨碍她的上升之阶，故意陷害先生。”

  张涤笑了：“修文能想到这些，可见这两年心智大有长进，不再是刚到学校时莽撞的小姑娘了。”

  薛慕愤愤道：“先生的竞争者无非就是那几个人，要确认是谁并非难事。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涤正容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是学生，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学校的这些是是非非，牵扯得越少越好。”

  “可是先生，若真的让那些小人做到高位，他们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张先生难道要看着学校风气日益败坏下去吗？”

  张涤沉声道：“修文，停职一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至于那些小人，你现在根本没有能力撼动他们，又何必意气行事。我任教职多年，对官场的种种不法情弊深有体会，眼下的中国已经从根子上腐烂了，务本女学生的这些事，不过是一个缩影而已。”

  薛慕沉默良久闷闷道：“可是我舍不得先生离开。”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她与张涤早已展成亦师亦友的关系，如今恩师突然离开，她真的不适应。

  张涤笑了：“修文，刚刚说你长大了，怎么一转眼又做儿女态。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重返我的母校牛津大学继续学习古典文学和希腊语。那里的夏天真是美好得可爱，我在牛津的日子，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这次被停职正好有了机会，我已经买好了去欧洲的船票，再过半个月就启程了。”

  薛慕失声道：“这么快吗？先生何时回国？我还有很多学业上的事要请教先生呢。”

  张涤拍拍她的肩膀道：“修文，我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你是有才华有志向的女子，校内不乏名师，你有问题尽可以向她们请教。只是有一点，你平日锋芒太露，日后要尽量戒急用忍、低调行事。我在学校一日，自然可以护你一日，但是我一走，你就要格外小心了。”

  薛慕低声道：“先生的嘱咐我记下了，先生那一日出，我一定会去送行。”

  张涤笑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又何必相送彼此伤心。”她看到薛慕十分伤感，转移话题道：“我曾经说过与你母亲是旧交，你想不想知道我们的故事？”

  薛慕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其实我以前的名字叫张嘉仪，张涤是后来我自己起的名字。”

  薛慕疑惑道：“可以我一向没有听母亲提起过这个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