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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楼将卿姐儿从床上抱起来,紧紧搂在怀内,一言未发,眼底却渐渐红了。香梨摆手叫大夫出去,走到凤楼身旁,将帕子塞在衣襟盘扣上,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心:“卿姐儿吉人自有天相,老太太每日里烧香礼佛,老天爷都看在眼里,自会护佑姐儿的,五爷放心。”
凤楼将她的一只手握住,轻轻点了点头。
那边厢,老太太拿帕子按着眼角,摇头道:“我是不能相信。那个孩子,端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我老太太一辈子经的人多了,再走眼,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美婵泣道:“到底是不是她,叫人带过来一问不就知道了么。”转头吩咐人,“去将那毒妇绑来,我要问她话!”
凤楼扭头喝止:“不是她,不要去了!”
“你!你!”美婵泪流满面,膝行上前两步,一把抱住老太太的腿,指着凤楼,咬牙切齿道:“到了这个田地!他亲生的女儿被人下毒,躺他面前,昏在他怀里,他还是要护着那个乡下愚妇!老太太,你给我做主!老太太若是不管我们母女,我即刻带上卿姐儿回娘家去!今天我娘家侄子满月,宾客这个时候还没走完,我回去请他们听一听,请他们评一评理!”
老太太气急攻心,身子便往椅背上靠,香梨慌忙扶住,伸手给老太太揉胸口,劝说道:“夫人仔细想一想,也不一定就是她。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行动都有人跟着,跟着的人又都是五爷挑去的,她哪里来那些害人的□□?只怕是事有凑巧——”
还要再说下去,奶娘却急急接话道:“她怎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她不是三天两头回娘家去?这个家里,谁有她走亲戚走得勤!她即便没有那恶毒心肠,难保她家人没有害人之心,将卿姐儿害了,她自己生养个孩儿出来,从此就能霸占家产、把持这个家,从此横行霸道了!噢,姐儿,你小小人儿,却要遭这样的罪,你又没有得罪谁,她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香梨见老太太与凤楼齐齐皱眉,眼见要动怒,忙喝命她住嘴,转头去问大夫:“你瞧我们姐儿可是中了毒的样子?”
大夫经常在温府走动,早前也给香梨看过一阵子不孕不育,虽然最后没能瞧好,但和她却是相熟的,因躬身答道:“小姐她——”
奶娘又忍不住插话道:“适才老太太问过啦,千真万确是中了毒!二姨娘不信去瞧瞧我们姐儿,面无血色,唇色乌紫,浑身湿冷!二姨娘那里的沈大娘不也是上吐下泻么!她和姐儿中的是一样的毒,但我们姐儿年纪小,受不住,所以就昏迷不醒了!”
香梨手一拍,忙与大夫道:“我险些给忘了,我们沈大娘也躺着哪,快去看看她去。”
大夫交代廊下煎药的丫环婆子几句话,又安慰凤楼一番,拎起药箱,急急跟着人去了。
美婵跪地,默默流泪,半响方道:“是了,定是我得罪了她,她心里头记恨,想要毒死我的心头肉,给我个颜色瞧瞧。老太太,你不用给我做主了,我是自作自受,我活该!卿姐儿留不住了,我一头撞死,跟她去便了,从此一了百了。”指着凤楼,“从此,他就可以和他的心爱之人双宿双飞,恩爱到老!”
老太太头疼,将拐杖往地上一顿:“都住嘴!”望着凤楼,问道,“你怎么说?”
凤楼缓缓道:“老太太,她不是那样的人……此事体大,我要详查,今天不能轻易下定论,不能放过下毒之人,但也不能错怪了好人。”
老太太点头道:“正是,此事非同一般。但若果真是她,那,这个家里可就容她不得了。”
凤楼斩钉截铁道:“我省得,但不是她。”
老太太问:“你如何知道。”
凤楼并不抬头,只道:“我自然知道。”
老太太将他看做性命一般,不论他做出什么事体,都一味的护着他,旁人说的话是一句也听不下去的,是以明白他的心思,他护着月唤,就如同自己护着他一般。又见他连问都舍不得去问月唤一声,就先认定了她是无辜之人,与此事无半点干系关,心里头未免有些不以为然,但却也知道他人虽放荡,却不糊涂,不至于为人所蒙蔽,沉默半响,终究未再说话,长长地叹了口气,抽出帕子按了按眼睛。
美婵跪地痛哭,抱着老太太的腿不放,一时要跟着卿姐儿下地府,一时又要带上卿姐儿回娘家找许夫人及宾客评理,老太太搂住外孙女儿的头,一边流泪,一边左哄右劝。正闹着,外头药煎好,丫环小心端进屋内,凤楼接过来,亲自喂卿姐儿喝下,一碗药虽洒了半碗,但好歹有一半进了肚子。不一时,卿姐儿口中含糊呓语几声,虚汗出了一身。又过一时,慢慢的,竟然睁开了眼睛。
凤楼大喜,替她理了理被虚汗浸湿的刘海,把嘴唇贴到她的额上,亲了又亲,一声“蕴卿”尚未唤出,眼泪已先于声音落到卿姐儿的小小面庞上。
香梨忙扶起跪地的美婵,欢喜道:“姐儿醒了,快去瞧一瞧她!”
美婵急急过来,从凤楼怀中捧住卿姐儿毫无血色的一张惨白小脸,问道:“姐儿,你是怎么昏过去的?可是有人下毒害你?”
香梨道:“夫人怎么能这样问,她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害不害的?”转而柔声去问卿姐儿,“卿姐儿,乖孩子,你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昏过去了呢?可是在花园里看见什么古怪东西了?你瞧,爹爹抱着你,老太太和母亲也在这里,你奶娘也在,一屋子的人守着你,不用怕!”
卿姐儿脸色白得接近透明,能看得见肌肤下隐隐跳动的青筋,白里泛着灰青色的小小嘴巴紧紧抿着,整个人似是易碎琉璃做就的人偶般毫无生气,唯有一双黑嗔嗔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莫名其妙的,香梨心里就打了个突,不敢再看卿姐儿的脸,更不敢和她对视,忙忙的转开目光,掉过头去。
美婵适才经香梨提醒,重新扳过卿姐儿的脸,再次轻声问道:“姐儿,你是为了什么才晕过去的呢?是从三姨娘那里吃了东西以后就肚子疼,疼得受不住,这才昏过去的,是么?”
她这话多少带着些诱哄意味,凤楼怫然不悦,蹙了蹙眉,抬眼将她瞪了一瞪。
这时,他怀里的那个人偶般的小人儿轻轻的,缓缓的,点了点头。
============================================================================从前,在津九那不太遥远的二楼,有个地方,它在图书室以南,医务室以西,它的名字,叫做食堂。食堂里有个邪魅厨师,他姓黄,名栋梁。
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当自己望见,某个女子的,美丽倩影时,眼睛就会放光,发亮。于是,他就明白,原来自己,已经深深地,深深地,爱上了那个新来的,翻译小姑娘。
他爱上的那个姑娘,她眉毛弯弯,睫毛长长,眼神清澈,还有挺直的小鼻梁。他爱的那个姑娘,她生得一副好模样。邪魅厨师黄栋梁,他牵了爱肚,挂了情肠。他深深地,深深地,陷入了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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