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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吴半中皱了皱眉头,脚下已经开始往回掠。单解衣牵着楼倾岄,脚步从容的跟在他身边半尺余的地方,气定神闲的开口,“那人既然只是用脸盆之物敲晕了大厨伙计,又有如此娴熟的上菜手法,应该本就是酒楼中的伙计,被人临时收买见财起意,在菜里下些药,所以不忍心伤害伙伴。既是楼中伙计,想必对这城里城外也是熟悉无比,我倒觉得有一个可能……”脚步停下,正是那伙计留下的最后一个脚印,脚印斜斜指着树林外的方向,再没了踪迹。她抬头,风轻轻的摇摆,晃动了婆娑的树影沙沙的响,清凉荫绿。“那人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山城长大的人,只怕爬树身手都不弱。若是他爬上树梢,跳上另外一棵树,远远的藏在角落中,只怕我们在心急之下,也就忽略过去了。”她手指着地上的落叶,“吴帮主没觉得这里的落叶比之前面的树都要多些吗?有些还是刚长出的嫩芽,怎么会无端端地就落了呢?”“姑娘好眼力。”灵虚道长颔首,举步朝着落叶的方向而去,了凡禅师微微点头,“更是好轻功。”“谬赞。”单解衣依然是神色淡淡,错后半尺,飘然随行。落叶堆积的树下,灵虚停下脚步,再望望前方,“姑娘只怕错了,前方不再有落叶,也没有脚印,我也感应不到有呼吸声。”“没有落叶是因为那人不能再前行,没有脚印是因为那人没有下树,至于没有呼吸声,只怕那人……”她轻轻一叹,“已是个死人。”了凡禅师仰首面前郁郁葱葱的大树,树杈高高的伸着,遮挡了阳光的耀眼,密密麻麻的枝桠抖动着树叶,遮了个严严实实。他手拂去,柔柔的劲风打上树干,树枝剧烈的抖动。“扑!”一个灰色的影子从枝桠间落了下来,掉落在地,沉重闷响。只一眼,他们已能判断出,这就是方才那个酒楼中上菜的伙计,灰色的衣衫中滚出几个金锭子,其中一个金锭上还残留着浅浅的牙印。“世人验金,都是习惯牙咬,只怕这送金子的人早已在金子上擦了慢性毒药。这人一路狂奔,又在树上奔跳,到这的时候毒发身亡,断了我们的线索。”她看着楼公子有些苍白的面容,悄然伸手挡住了他的视线。“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吴半中皱着眉头,冷哼连连,“与武林群豪为敌,却又不敢下烈性的毒药,不怕为我们查出来后公之于众,在江湖中再无立足之地吗?”“或许那人的目的并不在此,这么做不过是想引开我们,好进行下一步计划。”她沉吟了下,“这里不过是转移我们的视线。”“不好!”吴半中忽然腾身而起,“酒楼中尽是中毒的人,此人若是想要伤害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身体刚刚腾起,眼前紫影一晃,单解衣不知何时已落在他的身前,“帮主稍安勿躁,我倒觉得那人的目标不是酒楼中的群豪。”灵虚沉思,“老道也觉得不是酒楼中人,若目标是为了杀死酒楼群豪,初始直接下烈性的毒药便可,不要如此大费周章。”“而且老衲和道长从不饮酒,也不食荤……”了凡眉头一皱,看着身边追来的弟子以及众位豪侠,“在这里的,都是未饮酒未食荤的,莫非这引人的计谋,专为我们而设?”没错,此刻能站在这的,就只有他们没有动用酒荤,和刚刚进入酒楼没来得及用餐的人。“说危险。”单解衣顿了顿,“我倒觉得吴帮主城外那些帮众,比此刻酒楼中人更加危险。”一句话,众人脸上皆变,同时起身,朝着城外另外一个方向而去。一路上再没有人开口,快速的身法中,空气沉闷凝滞,吴半中更是紧皱眉头,手中弹射出信号,直飞上半空。那烟雾,腾在空中,炸开半边的火光,凝结久久不散。当城西一座草房篱笆在眼前出现的时候,风中也晃出了淡淡的血腥气,由远而近的飘到众人鼻端。脚步,不由的慢了,神色却更加的严肃。安静,死一般的安静。阳光斜照,血似的颜色。吴半中人在空中,一声大吼,“老乞丐的徒子徒孙,赶紧给我出来。”回应,风声呼呼,屋顶上的茅草飘飘落落,掉在他们脚边。人影落下,吴半中的脸色已彻底变了,房门上几个不起眼的刻印分明在告诉他,这里有丐帮弟子驻扎,而此刻却没有半个声音回应,也没有任何气息。房门,吱吱嘎嘎的摇着,一声,一声……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惨色。停下脚步,单解衣看着身边的楼倾岄,“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吧?”俊俏公子的脸,也好看不到哪去,深深的几口吸气后,他反手握上单解衣的手,挤出个笑容,“若是把我丢外面,为人抓了杀了,可怎么办?”他的手心有凉凉的汗,手指也轻微的颤抖,可还是坚定的握上了她的掌心。不会再有埋伏,没有人傻到此刻还去埋伏这一群武林高手,但是这个借口,她接受了。“若是害怕,一会莫看。”她牵着他的手,迈步走入了草屋间。前院,干净整洁,新砍下的柴火堆在墙角晒着,码放的整整齐齐,后院升着袅袅的炊烟。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平静,若不是那从后院传来的浓烈的血腥气,只会让人觉得普通的日子,农户中的人正做着饭,享受着风和日丽的美好生活。后院,丐帮弟子平静的躺在地上,没有挣扎没有痛苦,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平静的就像是睡着了,颈项间红痕清晰,艳丽染满整个后院。房中,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男子趴伏在地,农人的装束布衣平常,应该就是丐帮弟子口中的尹府昔日家丁。他的身边,老者伏在案上,也早没了气息,手中一只狼豪上粉彩未干透,脸上的表情毫无痛苦,也是一击毙命。“好快的剑。”有人喃喃道,“一击毙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十余丐帮弟子,竟然无一人能够反应。”“只可惜……”灵虚叹了口气,“画像为人拿走了,这杀人的凶手,只怕也是当年灭尹家满门的人。”吴半中须发皆张,目恣欲裂,手掌紧紧握成拳,“我若不报此仇,何颜面面对我十万帮众?”了凡低声念着往生咒,灵虚叹息连连。黑白两道联手,无数高手在场,竟然被人如此摆弄了一道,还不知对手是谁。单解衣的声音轻吐,“唯一能证明的,就是当年尹府的血案不是盗匪抢劫,而是江湖中人下的手,怕我们调查出真相,才有了今日的杀人灭口。”正文水中妖,青丝袍“好厉害的武功。”李端表情肃穆,竟也出奇的开口了,“一剑封喉。”“未必。”单解衣看着伤口,“李掌门,若你是凶手,拥有这般身手,你会攻击哪里?”李端皱着眉头,僵硬的脸上肌肉颤了颤,“我会攻击心脏,入肌三分,足矣。”单解衣点头,目光中也是一片赞同,“我也不喜欢这么长的伤口,血溅出来,脏了衣服很难处理。”她没有找‘少林’‘武当’的掌门去讨论这个话题,只有杀人的人,才懂杀人的技巧,李端显然是个好对象。“浪费力气的事我不做。”李端双唇下拉,面容紧绷。“您不觉得对方的剑有问题吗?”她蹲下身体,目光在地上人伤口上来回的巡视着。“很细,比一般的剑细。”李端极少说这么多话,有些不耐。“真的是剑吗?”她的手指在肌肤上点着,“即使是高手,也是入剑深,中间平缓,最后虚竭,肌肤的裂开方向朝着施力的方向,您看这是吗?”李端眉头跳了下,一言不发的蹲下身体,仔仔细细的看着,随后默默的站起身,“不是普通的剑。”没错,不是普通的剑,因为每一处的伤口都是整整齐齐的力道,中间犹重些,伤口肌肤稍稍内陷。单解衣摇摇头,“或许不是剑。”“可惜,真可惜了。”房内的叹息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谷南暄站在桌边,盯着桌子上的纸,连连摇头。最上面的画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点点残留的粉彩痕迹,印在纸上,凌乱。谷南暄摇摇头,“这画已上了色,显然即将完成,若是我们早到一步,只怕就能看到凶手的面目了。”一切都是若是,一切都是只怕,所有的结局只能是惋惜。“谷先生。”吴半中冲着谷南暄重重一抱拳,“您是江湖上有名的丹青妙手,不知道这残留的印记,能否复原?”“不能。”谷南暄毫不犹豫的开口,“这是墨迹晕染后的残留,根本不知道细笔勾描的样子,完全不可能。”“老叫化求您!”吴半中重重的恳切声,换来谷南暄脸上的无奈。“尽力而为吧。”这答应,应的十分勉强,不是推辞,只怕是真的无能为力。这一夜,城中分外安静,只是这安静中,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往日连夜的狗吠声都不再闻。镜中的人影在火光下摇曳,铜镜掩盖了俊美男子脸上的惨白,却掩不去眉头间深锁的愁绪,手指抚过身边的琴,噌的一声,手指崩裂了一根弦,雪白的指尖沁出一滴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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