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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佩瑜每日清晨推着电动轮椅，独自沿着林道&ldo;散步&rdo;半小时，有时候能看见松鼠，从这一棵树，窜到那一棵树上。陈知遇一周至少三次，会来别墅陪着顾佩瑜‐‐她突发脑溢血以致偏瘫这件事，陈震和陈知遇是最为耿耿于怀的。陈震工作忙，越逼近退休之年，越得紧赶着把所有事务都梳理清楚；陈知遇两地奔波，在家待的日子屈指可数。平日里陪她的时间太少，终归心怀愧疚。夜里，陈知遇处理完学校的一些事，从市区赶回别墅。将车泊在停车坪里，静悄悄进屋，闻到一股酒酿的香味。顾佩瑜推着轮椅从厨房出来，笑说：&ldo;听见你锁车的声音了‐‐冰镇的酒酿汤圆，王阿姨刚取出来的，你喝点儿，祛祛暑气。&rdo;&ldo;一路上在车里吹空调，热不着。&rdo;虽这样说，还是接过白瓷汤碗，喝了两勺。&ldo;吃饭了吗？&rdo;&ldo;学校吃过了。&rdo;&ldo;你爸说要回来的，也不知道今天又要忙到几时。&rdo;&ldo;他们今天开会，说不准。您到点儿了就先去休息，别等他。&rdo;&ldo;我今天在研究cha花呢，你瞧瞧。&rdo;顾佩瑜伸手向着桌上一指。&ldo;看见了，刚想问您呢。&rdo;陈知遇起身，走到花瓶前，拨了拨一支橙色的花，&ldo;这是什么？&rdo;&ldo;天堂鸟，又叫鹤望兰。好看吧？&rdo;&ldo;好看。&rdo;&ldo;以前静不下来，好些事说要做，一直拖到现在……我生这病，也不是没好处，&rdo;她见陈知遇面有愧色，笑一笑说，&ldo;生老病死，谁能决定呢？你跟你爸一样‐‐我早就说了，心重。凡事看不开，活该天生劳碌命。我已经到年纪啦，真一头栽下去醒不来……&rdo;&ldo;您别乱说。&rdo;顾佩瑜笑看着他，&ldo;要真有这一天，看开点，知遇，答应妈。我再不愿看你跟年轻时候一样了。&rdo;陈知遇沉默下去，嗓子痒，有点想抽烟，然而在顾佩瑜面前，他从来不抽‐‐她烦他沾烟酒，总说当老师的，这方面也得做表率。&ldo;你推着我，咱们出去转一圈吧。&rdo;陈知遇应下，让保姆拿了块披肩，给顾佩瑜盖在肩上。到夜里，四周越发寂静，只偶尔从树林深处，传来三两声鸟叫，间杂着蛉虫的声音。&ldo;这儿空气好，阳光好，就有一点，真是太安静了。&rdo;&ldo;我常来陪您。&rdo;轮椅摩擦路面，发出轻微的声响。&ldo;我时常想，为什么人一到了年纪，就希望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可能就是太安静了。觉睡得少了，清醒的时间长，有时候就想，要能有个小孩儿，在跟前闹腾……&rdo;&ldo;程宛可能暂时……&rdo;顾佩瑜笑一声，&ldo;你当妈傻呢？&rdo;陈知遇一怔。&ldo;她从小到大，三天两头往我们家跑，她对你是什么态度，是不是女孩对男孩那种喜欢，妈看不出来？周家小滢结婚那阵，你天天陪她出去，领回来就是烂醉如泥‐‐妈不是没年轻过。&rdo;&ldo;那我跟她结婚……&rdo;&ldo;我说不准，不知道程宛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什么……双……&rdo;&ldo;双性恋。&rdo;顾佩瑜笑说：&ldo;你们这些年轻人，花样百出，愁死我们这些大人了……我天天去翻什么萨福，什么伊丽莎白&iddot;毕肖普……&rdo;陈知遇也跟着笑了一声。&ldo;我不知道，万一你是跟她发生了点儿，什么所以才打算结婚……&rdo;&ldo;没有。她不是双，从小到大只喜欢姑娘。&rdo;顾佩瑜叹了声气，&ldo;难为程宛了。她家不比我家……&rdo;&ldo;您开明。&rdo;&ldo;别给我戴高帽‐‐知遇，我担心你。这些话，也不知当问不当问。你俩结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婚，是打算一辈子这样吗？&rdo;陈知遇沉默。&ldo;你……&rdo;顾佩瑜顿一顿，&ldo;还念着杨洛吗？打算就这么，念着她一辈子？&rdo;&ldo;没……&rdo;陈知遇目光越过树梢，看向头顶，枝叶的fèng隙间，隐隐露出一轮月亮的轮廓。想到苏南，想到那晚在长江大桥上，她随口讲的一个故事，结论却是那样的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