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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兄妹八人的相处之道（第1页）

小翠凤在知道了母亲当初是怎么从遥远的远方来到现在这个家里的以后，她的内心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心里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情绪在渐渐地充斥着她。她觉得自己的母亲实在是有些可怜，小小的年纪就被迫背井离乡离开了自己的亲人和熟悉的环境，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然后开始和一个自己此前从没有任何交集的一个男人过日子，伺候他和他有些疯疯癫癫的母亲，还要为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翠凤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自己心里难过的很不是滋味，她想，如果把那个人换成她自己的话，她可能一天都坚持不下去吧。她觉得有时候人的生命真是坚强的有些让人感动，尤其是女人，她们身上的那种韧劲和顽强，实在是让人有些佩服的五体投地。也因为翠凤从小有这样一个多苦多难的母亲，在她长大的过程中被不断地耳濡目染的影响下，翠凤从小就生出了与别人不一样的心境与志向，这为她后来在经历苦难的时候提供了无穷的营养和动力，同时也成为了她后来教育自己儿女的榜样。

如果说外婆十几岁之前的日子过得还算美满的话，那她后来的那几十年过得真是让人心酸。在嫁给翠凤爹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处于怀孕生子的循环往复的过程当中，后来导致她的身体状况一度急转直下。她的一生，产下的可能不止这八个子女，但是最后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也只有这八个孩子。翠凤对于比自己大很多岁的几个姐姐，小时候是没有多少相处的印象的，因为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个姐姐出嫁了，有的当时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唯独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一直陪伴着她长大的二哥和小弟，因为几个人年纪都相差不多，所以在那个大人们都自顾不暇的时代，带弟弟妹妹这样的任务也就落在了哥哥姐姐的身上。在翠凤的印象里，爹爹那时候一直是在外面为合作社养牲口，白天又要去生产队里参加集体劳动，晚上的时候他就睡在马圈牛圈或者驴圈里，他白天一天着家的时间甚是有限。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基本上都不怎么在家里待。那家里的活儿都谁干呢？就是外婆带着几个大点儿的孩子一天天在不停地忙碌。后来，外婆的身体也不行了，那一双三寸金莲也疼的走不动路了，挑水、砍柴、磨面、碾辣子面儿等这些琐碎的事儿，渐渐地也只能交给慢慢长起来的孩子们了，然后外婆在家就是给孩子们缝缝补补衣服，然后做做一大家子人的饭食，等着在外面忙完的亲人们回家吃饭的时候，立马就能吃上口热乎的。

在翠凤很小的时候，记忆里的就只有二哥一个人，因为整天陪着她带着她的就只有二哥一个人。爹爹每天都很忙，回家的时候往往已经是累的不行了，他一回来母亲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打二哥把头一碗饭给他递到手上去，然后自己跟二哥就站在旁边看着那个男人“呼噜呼噜”的快把饭吃完，每次馋的两人都在边上看着不停地流口水。但是这是规矩，外婆在那个时候规定，家里的第一碗饭必须是爹爹的，而且还必须是捞的最稠的一碗。有时爹爹吃饭的时候心情好的话，他还会在碗里留一点儿，让给他甚是疼爱的小棉袄解解馋，这时候比她大两岁的二哥也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后来，母亲的这一行为直接影响了翠凤以后的认知，在她结婚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在教导孩子们的时候，也是把崔家的男人们总是放在第一位的，甚至有时候看得人有些难受地紧。爹爹这个人有时候有些固执，固执的甚至让人有些觉得太过于死板。家里吃饭的人多，就凭他自己加上几个稍微大点儿的孩子在劳动，家里的粮食自然总是不够吃。在那个年代，翠凤家这样的情况在全中国都很常见。那时候因为实行的都是集体经济，生产队里的一花一草都是属于公家的东西，所以有时候你就是想捡点地里被挖掉的红薯蔓也是不被允许的。但是人不能等着饿死啊，于是有些人会在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他们会在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去地里偷些能吃的东西果腹。什么没成熟的玉米啊，才长到拳头大的冬瓜南瓜啊，甚至是才刚刚结出豆荚的黄豆啊之类，哪一样都没能逃过饥饿的人的眼睛。这样的事情在农作物快成熟的季节，村里几乎天天都会生，大家几乎每天早上都能在生产队长的咒骂声中听到相似的内容。但是这对于翠凤他们家，是从来不会生的事情，因为一旦知道孩子们手痒摘了生产队里的什么东西，那必定逃不过自己爹爹的一顿狠揍。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自己的处世哲学就是“我们是人穷志不短，我们哪怕就是穷死饿死，我们也不能动公家的任何东西。”在这样的一位严父的皮肉教育下，翠凤的兄弟姐妹们从来都没有拿过公家的任何东西。但是孩子们的饥饿是一直存在的现实问题，这可就难为了整天为一家人做饭的外婆，她每天最头疼的事情就是今天吃什么的问题，但是最后就算是日子再难挨，她还是拼命拉扯着自己的几个孩子长大成人了。

但是这样严肃呆板的爹爹也不总是如此不近人情的，有时候他也会借着自己是饲养员的身份，在谷物成熟季节给牲口闸草料的时候，他也会偷偷地藏几根多汁甘甜的嫩玉米杆儿或者是高粱杆儿，一根根都掰成一小节一小节的，然后等夜里没人的时候偷偷地藏在自己的衣服里，带回家给孩子们解解馋。这样的日子是翠凤他们几个最为幸福的日子，每当这个时候，几个孩子都会贪婪的咂摸着秸秆里仅有的那点儿甜味儿，这时候觉得白天受过什么样的苦就都不是事儿了。有时候爹爹忙的时候晚上就会回不了家，所以他晚上的那一顿饭，就得是二哥栓锁带着翠凤一起去送了，这是翠凤一直很乐意干的事情。因为如果有一天运气好的话，自己和二哥刚好凑巧遇见爹爹一个人在饲养室里待着，那他们就可以美美的多咂摸几根玉米杆儿或者是高粱杆儿了，那滋味儿，实在是甜啊。有时候给爹爹送饭的时候，也需要帮助跟爹爹同在饲养室里待着的辈辈带饭。他们家送的晚饭每次都是一碗包谷籽儿加一个锅盔馍，包谷籽熬得稠糊糊的看上去油油的，锅盔馍每天大大都是现烙的，她每次都是外面一层白面里面裹着黑面，翠凤跟二哥送的时候还都是热的呢，这每次都看的翠凤是眼馋不已，但是心里只能是默默地咽口水。甚至是有一次二哥从辈辈家拿了热乎的锅盔馍来，他故意逗弄嘴馋的翠凤说“翠凤你看，这是今天大大送我的锅盔馍，他家今天烙了两个呢，一个送给我了，我实在是舍不得吃就给你拿回来了。”但是翠凤一听二哥这话顿时就急了，“嗖”的一下就从二哥栓锁的手里夺过了那块她馋了好久的锅盔馍，在还没等栓锁反应过来呢，她就已经塞在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这下子栓锁一看可是闯了大祸了，立马着急的上手去掰翠凤鼓鼓囊囊的小嘴，边掰边着急的带着哭腔说道“哎呀，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这个还是辈辈今天的晚饭呢。大大就给了我一个，说让我给咱爹送饭的时候一块儿给辈辈送过去，我这不是寻思想逗逗你玩儿嘛，可你这下手也太快了呀。”翠凤一听二哥说是馍不是给自己的，顿时有些慌了神了，赶紧把嘴里那口还没来得及细细咀嚼的锅盔馍吐了出来，慌里慌张的问自己的二哥“那现在怎么办呀？我这给人咬下来了咋办呀？这都怪你，干嘛没事儿逗我玩啊，你不知道我馋这个馍已经馋了好久了嘛，这下子好了，我们送过去会不会挨骂呀？”二哥现在也是后悔莫及，但是他现在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了，一心一意的只想着怎么把翠凤咬下来的那块儿给人安回去。兄妹两人为了这口被咬下来的馍，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苦思冥想了半天的时间，最后两人实在是没辙儿了，只能把咬下来的那一小块儿，使劲儿的按在那一整个大的上，然后赶紧用手帕赶紧包好了，心里默默的祈祷着辈辈在吃的时候千万不要掉下来。这天翠凤害怕被现了自己挨骂，只能支使着可怜兮兮的栓锁自己一个人送过去了，好的是辈辈人好也能体谅两个孩子的调皮，就是最后到吃完了也没有吭声说什么，这件事情也就这么淡淡的过去了。但是这样的事情，二哥和翠凤后来就再也没有干过了。

等翠凤后来大点儿的时候，二哥就和她渐渐地远了，因为他年纪大了要干的活儿也更多了，所以也就没有多少时间继续和翠凤玩闹了。但是翠凤后来也没有太孤单，因为现在轮到她照顾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金锁了。翠凤每天都会带着他帮外婆料理一些家务，打扫打扫卫生啊洗洗衣服啊，有时候还会背着金锁去山沟里捡一些柴火之类的。等到她空闲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四姐姐学做些针线活儿，但是男孩子气的翠凤老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到最后也没能学出个什么样子来，最多也就是能给自己或者家人纳一双鞋垫。以至于后来等她自己有了孩子以后，衣服鞋子这些都是她才开始慢慢一个人摸索出来的，但是到底还是比不上其他几个得了母亲真传的姐姐们功力深厚。后来随着翠凤和弟弟金锁慢慢的长大，家里的很多活儿也都渐渐地换到了他们两个的肩上。比如说每天放学以后，两个人都要给灶火里抱满柴火，给水缸里挑满要吃要用的水。每逢他们周末休息的时候，两个人还要一起去村里的石磨上排队磨小麦、磨玉米、磨黄豆，好给家里干活的其他人减轻一些负担。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直到翠凤毕业回家之后，因为金锁继续上学的原因，所以后来这些活儿也就慢慢的换了翠凤和其他人一起干。等到翠凤回家的时候，爹爹已经彻底的偏瘫在炕上了不能动了，母亲的身体也已经到了体弱多病几乎无法劳作的地步了，家里的主事儿的也已经换成了结了婚的大哥了。大哥作为这个家的新的掌权人，他的话这时候自然是很有分量的，翠凤每天的活儿自然也是老实的听从他的安排。这时候不光是翠凤一个人，除了家里已经出嫁的那几个姐姐，这个家里的所有人现在都要听从他一个人的调配了，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他们的父亲母亲。

翠凤在从学校毕业回家后的头几年，她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伺候自己的爹爹，每天给他洗脸洗手，端水喂饭，伺候他在炕上拉屎拉尿，为了让他躺着身子干爽不生疮，翠凤还要不断地给他翻动身子，擦洗身体，更换上干净的衣服。在这种情况下，每当爹爹心情好点儿的时候，他总会不断地这样称赞自己“哎呀，你看还是我当初眼光好，别人都要把你扔了结果我没舍得让扔。没想到这到最后我动弹不了了，还是得让你来伺候我。”然后他就自己一个人躺在炕上不断地对着翠凤感慨着“这人的命啊，是老天早早地就写好了的，你这一辈子该活个啥样子，这都是早就注定了的。要不然当初咱家日子过得那么艰难的，我还是没舍得把你扔掉了。我看你这娃啊，天生下就是来伺候我的哟，这命也是够苦的了呀。”此时的翠凤，对于父亲的这些感叹还没有多么深切的感受。她只是知道父亲是她自己的亲人，他现在生病了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着，而自己正好在家，照顾父亲的责任自是该揽到自己的身上来，至于别的人，也还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或许也就是因为从小父亲母亲这样子的影响，翠凤在后来结婚了以后，对崔家的人也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他们的一切，但是她好像并没有换来多好的回报，连一句认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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