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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说河南话的小脚外婆（第1页）

翠凤当年因为自己一时的倔强和所谓的“懂事”，永远的失去了与外界沟通的机会。她踏踏实实的待在家里一边照顾着半身不遂的父亲，一边主动帮着家里干些繁重的农活。没过多久，家里人就给大哥介绍了一个外地的对象，他们两个人很快的就结婚了。但是因为当时家里还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弟弟，母亲也因为小脚加上身体常年不好，那个时候她自己已经是有些自顾不暇了，再加上父亲整日里躺在炕上无法动弹，所以一大家子人还都是坚持住在一起，大哥大嫂也就自然担起了家里的重担。大哥润锁为人老实忠厚，他整日里只知道埋头苦干，希望能够让贫困的家庭早日过上好日子。在他们刚结婚那会儿，大嫂还知道孝敬公婆爱戴兄妹，可是时间一长就架不住村里有心人的教唆引导，整日里仅对大哥一人笑脸相迎，至于其他人就装看不见了。翠凤兄妹自幼也是老实宽厚，眼看着大嫂不喜欢自己，也都默默地低头照顾爹娘，他们觉得在家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对大嫂这个态度更是没有丝毫的怨言。他们每日里争着给家里挑水劈柴、洗衣服烧火，对于洗漱时大嫂抱过来的脏衣服什么的更是来者不拒。后来就有人给待在家里的翠凤，不断地介绍相亲的对象。翠凤那时候身体也好，人身体长得壮实不说，关键是皮肤又白五官又精致，所以深受村子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喜爱。但是任凭周围的人介绍的再多，翠凤愣是一个都没看上，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年龄还小，实在是不必着急结婚。

但是尽管翠凤不着急结婚，总有人比她还着急，想把她赶紧嫁出去。那就是家里的大哥大嫂，他们那时候觉得翠凤在家并没有多大的进项，给家里能帮上的忙也是微乎其微。况且翠凤长得又好还念过书，如果她出嫁了，家里必定会得到一笔不小的彩礼，能给当时倍感拮据的家庭增添不少的助力。就在这时候，二姐二姐夫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原来是当年跟二姐夫同壕修过水利的崔家庄崔海深，此时正在张罗着给自己的二儿子找对象呢。他在听说二姐夫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姨子之后，追着二姐夫念叨了很久的同壕之情外加“地主之谊”（他们两家都是被划分为地主的家庭），于是二姐打着要翠凤给她作伴儿的名头，强行让翠凤最后同意了这门婚事。婚后很快，两三年的光景，翠凤就生了春儿和阳儿两个孩子。

在春儿还小的时候，她和阳儿跟着妈妈周末经常回去舅舅家看外婆，晚上的时候就会几个人和小脚的外婆睡在一个炕上。是的，外婆是小脚，就是所谓的那种古代很受欢迎的“三寸金莲”，看起来的真的只有巴掌大一点点。据说，这双小脚是在她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为她亲手缠上的，当时疼的她偷偷地掉了很久的眼泪呢，后来慢慢的不疼了习惯了，她才渐渐地感觉好了很多。只是自此以后，她就再也不能跑不能跳，当然也就出不了远门走不了远路了。因为这次缠足，最后导致她所有的脚趾都严重变了形，最后除了她的两只脚上的大拇脚趾头还模糊的保留着以外，其他的几个脚趾头都被用力地按压在了脚掌的下面。时间长了以后，那些脚趾就都渐渐地退化了，最后慢慢的连骨头都烂掉了。就是因为这次缠足，所以在她结婚了很多年以后，她还是不敢把她那双丑陋到有些让人触目惊心的小脚拿出来，她怕家里人看了受不了，更是怕被别人看到了笑话自己。这双小脚本来是那个时代的女人们美丽的象征，但是最后却成为了关押女人们一生的枷锁，折磨她们一直到老到死。等到后来她也终于老了的时候，每次她走起路来就都是一种钻心的折磨，她的每一步都像在刀尖儿上行走一样，简直步步都能疼出血来。同样对于家里的其他人而言，看她走路也是一种无形的煎熬，因为她走起来简直就像是往前挪一样，就这缓慢的度还得借助着拐棍儿的力量。要不然单纯靠她自己走，压根儿疼的就根本站不住脚。因为这双小脚，外婆每天二十四小时都会一直穿着袜子和鞋子，甚至包括她在睡觉的时候。每天晚上在上炕临睡前，她都会提前换上一双干净的袜子和一种很小很软的鞋子，小小的一只三角形一样的奇怪鞋子。春儿那时候看见了总是很好奇，总会缠着妈妈翠凤不停地追问“妈，我婆为啥在睡觉的时候还要穿鞋子啊？你看她的脚为什么看起来只有那么小，简直比我的脚还要小很多呢？”翠凤每次都会很耐心的告诉自己的女儿“你婆的脚小是因为小时候缠过脚，所以后来脚变形了就再也长不大了。她每天睡觉都穿着鞋是因为她习惯了，如果她晚上睡觉不穿鞋的话，夜里就会被自己的脚疼醒的。”“疼醒？不穿鞋居然还会脚疼？”春儿表示自己想不明白。于是她穷追不舍的继续提问道“妈，缠脚是什么意思？缠脚为什么还会脚变形？”这时候翠凤就会告诉她“缠脚啊，是过去没解放前的旧社会对女性的一种摧残，男人们害怕女人们出去比自己能干丢脸，还害怕自己的老婆因此看不上他们自己跑了，于是就想出了这样一个坏主意。他们把女人们的脚给她缠上了以后，因为脚疼所以她就跑不了了啊。”

“那外婆的脚也是因为怕她跑了所以给她缠上的嘛？那她缠脚的时候疼不疼啊，她会不会因为脚疼哭啊？”春儿听了妈妈的解答，内心还是充满了很多的疑惑，于是她就开始不停地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来。翠凤一会儿就被春儿问的烦了，于是就严肃的告诉她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是这些是为什么了。你只要现在记住，你婆的小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能碰，只要你记住这一件事儿就对了。你记住了吗？”春儿虽然当时很不理解妈妈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她还是乖乖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春儿当时虽然很听妈妈翠凤的话，但是调皮的阳儿可是用行动表示，自己不会像姐姐那样那么听话的哦。婆孙几个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动的阳儿总是会一个不小心就碰到外婆的小脚，顿时一个激灵，就把外婆一下子从熟睡中疼醒过来了。每次醒来之后她都会满是烦躁的朝着翠凤抱怨“哎呦，你娃儿这个小土匪哦，睡个觉都不让人睡得安生哦。哎呀呀，他把我的脚碰的要疼死啦。”然后就是很长时间的呻吟，因为钻心的疼痛一时让她很难再次入眠。为此翠凤总是对母亲感到恐慌和无奈，但是熟睡中的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住阳儿的手脚不让他乱动，于是翠凤只能在醒来后，赶紧把他揽到怀里牢牢抱紧了，让他那调皮有力的小脚丫尽量的远离母亲的小脚，不要让她再难受啦。

但其实就算是在清醒着的白天，爱闹腾的阳儿也照样不让小脚的外婆安生。每当外婆安静的坐在炕上和妈妈忙着干针线活的时候，他就喜欢自己偷偷地溜下炕去，然后趁着大人们一个不注意，一把就把外婆的拐杖拿在了手里。拿在手里以后，他就会高兴地站在地上边跳边嚷，时不时地还会得了空儿，用手里的拐棍儿戳一下外婆露在外面的小脚，顿时疼的外婆忍不住出口咒骂他这个小坏蛋。这个时候的阳儿简直淘神的有些让人讨厌，但是他自己在外婆的怒骂声中还特别的欢乐，也不知道当时他的小脑瓜到底在想些什么。咒骂阳儿的外婆的口音很是特别，大多数时间里，春儿和阳儿都听不懂外婆在说什么，也只有陪伴着外婆几十年的妈妈翠凤，每次都能顺利的听明白她在抱怨什么。每当外婆暴躁不已的这个时候，翠凤总是会板着脸严肃的训斥阳儿“把你手里你婆的拐棍儿赶紧给我放下，你婆等会儿下炕的时候就要用呢。我给你说你不要再在那儿皮了，要不然你小心一会儿你婆着急了打你。我给你说哈，你婆等会儿要是忍不住了打你的时候，我可是不会给你帮忙的哦。我给你说哦，你是个乖娃娃，你一定要乖乖的听话呢，你婆她要是急了打人可疼呢，你一会儿就要被她打哭了哈。”但是每次，不管翠凤再怎么苦口婆心的规劝阳儿，调皮的孩子还是会自顾自的拿着外婆的拐棍儿，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小小的他感觉外婆的那根拐棍儿实在是太神奇了，拄着它小脚的外婆不仅还能走路，更重要的是还可以用它来打人。但是当他偷偷的拿了外婆的拐棍儿的时候，不管当时外婆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愤怒，她都是撵不上腿脚轻便的自己的，自然外婆也就打不到他了。就因为阳儿的这股儿自信与得意，他最后自然还是被几个人抓住，然后被好好地教训了一顿。每当被人抓住的时候，阳儿也会有自己的诀窍脱身，他每次都会假装捂着眼睛大声哭泣，然后其他人就会心软了放了他。同时也因为外婆本来喜欢男孩儿，所以最后往往也不会怎么惩罚他，大不了也就是骂他几句教训一下就好了。但是淘神的阳儿才不会就这么轻易此作罢呢，他还是每次会趁着外婆不注意的时候，手疾眼快的从她身边抢过那根拐棍儿去，然后再嘚瑟的各种招惹逗弄自己的小脚外婆。

对于外婆那种高亢尖细的声音，春儿表示自己有些迷惑，为什么外婆的声音跟我们都有些不一样呢，这是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就决定去找妈妈问个清楚。“妈妈，我婆她为什么每次说话我都有些听不懂啊？她说的有些话为什么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看着春儿满是迷惑不解的样子，翠凤就会笑着告诉她“因为你婆她的老家不在咱们这儿啊，他们那里的人说话就是这样，我们都是有些听不懂啊。”春儿似懂非懂的继续刨根问底道“那我婆她老家在哪里啊？”翠凤说“你婆她的老家在河南哦。”春儿继续问“河南在哪儿？”翠凤答“河南在离我们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春儿“很远是有多远？”翠凤“很远就是很远，那是一个我们暂时去不了的地方，去的话要坐火车哦。”春儿“火车是什么？”翠凤“火车是一种很大很大的车，人坐上它就会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火车呀，它是用铁皮做成的，会有很多节车厢连在一起，走路的时候还会出‘呜呜、呜呜’的声音呢。”春儿“那我也想坐火车，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翠凤笑了，她看着春儿满是渴望的眼神，柔声说道“好，你坐火车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你就要快快长大了呀，只有你长大了才可以坐火车，小孩子现在还是不能坐火车的呢。”春儿听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满脸坚毅的说道“我一定会快快长大的，长大后我就可以坐火车啦。妈妈，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坐火车吧，我们一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吗？”听着女儿孩子气的说话，翠凤的心简直柔软的一塌糊涂，她轻声的顺着春儿的话继续说道“好呀，我们一起坐火车去很远的地方呀，那春儿要快快长大哦。等春儿长大了，就可以带着妈妈一起去了。”母女两个在一边轻声的筹划着未来的目标，这时候在一旁被忽略了很久的阳儿也忍不住插进来说道“妈妈妈妈，我也要坐火车，我也要去很远的地方。”看着孩子突然地认真，翠凤不禁莞尔一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阳儿的头顶，笑着对他说道“好，我们也带着阳儿一起去坐火车，我们娘儿三个一起去很远的地方。那阳儿你以后要乖乖听话哦，你要是再不听话的话，妈妈和姐姐就不带着你去了。”一听妈妈这么说，阳儿赶紧着急的表示“妈妈妈妈，我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的，你不要只带着姐姐不带我呀。”看着一脸紧张的阳儿，翠凤轻声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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