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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追贼跳过一次城门之后,她身体里就生出一种躁动,每次看见拦路的门墙、人群,甚至不大好走的雪路都想凌空翻过去。法场那口腥甜像勾人的迷香窜进内腹,有真气在悄悄流转,有内力在暗暗跌宕,她不知道这些力量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只有做棺材这一样本事。
呼吸随叶片起伏,又缓慢沉入丹田,极快地跃上墙头。动作干净利落,如砚中一点浓墨落进墨盘,可惜刚在墙头坐下就生了变故,上身向后一个大仰,差点栽回去。
付锦衾听到一声痛苦又疑惑的“诶?!谁薅我头发?”
老树笼枝太多,常年没人修剪,便伸展成了无拘无束的刺猬,姜染个子不矮,又梳着双髻,刚从枝干里钻出去就被树枝挂住了头。
“谁啊?是鬼打墙吗?”
她手在半空乱抓,嘴里念念叨叨,念咒一般。
他表情复杂,像在思考她就这么摔死好像也挺省心。
老老实实当个废物不好吗?
付锦衾喟叹一声,跃了上去。
“往后靠!”他揽她的腰,一手托着,另一只手去解她缠在枝头的发丝,女人的发髻他摆弄不明白,一圈一圈的绕,一圈一圈的缠。修长手指穿梭在青丝之间,略微笨拙。
付锦衾觉得烦躁,上一次这么烦还是替她包扎伤口的时候,距离此刻也没过去几个月!这人像是担心他过得太平静,非要给他一些惊喜。
“不会找个没树的地方?”他寒着脸道。
他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儿,人一上来,她这心就踏实了,就近端详他领口精细的福兽云领纹,“我也没想到我能上来,万一要是摔了,还能抱住树干。”
眼前一黑,是他袖子落到她脸上了,他今儿穿得是广袖,胳膊抬高,那袖就落下来了。
那么清雅体面个人,楞是让她逼得大半夜坐墙头拆头发。
实在有些造孽。
付阁主拆得不称意,她却极喜欢这种滋味,“美人腰”近在咫尺,比树干更让人安心,她之前抱过,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柔韧健硕的力量。如此一怀念,手就不客气地搂了上去,夸赞说,“你有把好腰。”
温热一段儿身子骨贴上来,你说谁在占谁便宜。她脑子一穷二白,付锦衾可不是拎不清的主儿,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么闹下去还有规矩么?使力将树枝折断,拎直了她的身子。
“能不能有点姑娘样子?纵使不拘小节也要守规矩。”他板起脸训斥她,蹙起的眉峰像水墨勾画的山川,再严厉都有清雅端正的容色。
“我只跟你这样。”她一眼一眼看他,见他又有数落的迹象,立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往院子里头看。
院子里有住家,隐约是个三进院,前院漆着灯,只有正院一间房里留着一只蜡烛。直棂窗上映着一道秉烛夜读的人影,这样的院子乐安城有很多,很难一眼辨出是哪家那户,好在她一早打听过,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手里的小石子儿被她掂了两下,瞬间变作一道离弦的箭,精准无比地打在小窗上。
付锦衾不动声色地看向她的手,她这段时间长进不小,除了脑子不着调,身体各处都像只破土的种子在缓慢生长。
灯下的人地动了动,似乎疑惑石头的来历,她又接连掷出两只。每一只都打在同一个地方,这种距离还能这么精准实在令人称奇,付锦衾有心探探她的脉,院下房门一开,已经有人端着灯出来了。
“谁啊?”摇曳火光里跳出一张清瘦的脸来,付锦衾神情微变,不待对方走近,就已迅速反应过来院内之人是林执。
疯子来此的目的昭然若揭,付锦衾暗道不妙,正欲出声提醒,就听疯子大喝一声“狗官!”掏出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
这一砸正中林执脑门,姜染继而抓出一大把石头,边扔边转手递给付锦衾一把,说,“你也砸。”
他砸什么?他“姐姐”付瑶三年前就嫁给林执了,这事儿乐安城人尽皆知。他早该想到这浑人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这一夜突如其来的事情太多,没去细想其他,否则他会坐在这儿跟她犯傻?
付锦衾一脸荒唐的道:“你砸的那个是我姐夫。”
“你姐夫?”姜染也蒙了,想到他之前大摇大摆的让城官儿开城门,确实说过他跟官府有亲戚,没想到亲到这个程度。埋头在石头堆里扒拉出一块儿小的,塞到他手里。
“那你砸一个,这个轻!”
这是砸几个的事儿吗?付阁主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小林大人做了三年县官也没遭过这种活罪,更没被人骂过狗官,这话简直比砸他还疼,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反问,“哪儿狗了?话从何来,可有凭证!” 他前段时间刚破获了一起偷鸡杀鹅案,老百姓都可感激他了,问完又觉得顺序不对,捂着脑袋喊,“抓刺客。”
前院就是乐安县衙,衙役在衙门口当差值夜这么多年,头一遭遇到行刺县官的,嘴上称奇,动作却不敢怠慢,连忙穿衣戴帽地往后宅赶。
另一头南屋的灯迅速亮起,比衙役反应还快,眨眼之间便冲出一人。树影月华之下,那人秀眉一瞪,模样生得端雅清秀,极有大家之风,一头长发披散,却在风里丢了规矩,炸了毛似地在风中飞扬。
正是付瑶!
姜染一看情况不对,两条腿往墙外一转,噌地一声就跳下去了。于是付瑶短暂四顾,只在墙头看见一个坐的稳稳当当的付锦衾。
姐弟俩短暂对视,付瑶吼出一个高音,“付锦衾!你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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