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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染眼神氤氲,恍惚见到一人坐在高台之上,座下进来一队人,为首之人态度蛮横霸道,她扬眉看了那人一眼,纵身一跃,极快地从他身侧略过。
有什么掉下来了,滚落在地。周围人吓软了腿,不住倒退,有人瞪圆了双目,却没力气逃离。
她舔舔嘴角,狼目里尽是邪气。
这人是谁?姜染不知道,只隐隐觉得兴奋,像吃了太久素食的野兽,忽然忆起了肉味儿。
这人是谁?她又好似并不喜欢她,刚生出靠近那人的心,便觉得厌恶。
“这是个恶人,离她太近会不得好死。”她听见一道声音说。
“什么叫恶,悖逆江湖,不逊天下,便就是恶吗?”那人轻慢一笑,“天下令算什么东西,告诉你们令主,我嚣奇门没有规矩,你们的规矩,在我这儿也成不了方圆!”
门众跪了一地,她挥手让他们退下,大殿之内只剩她一个人,在光下跟影子跳舞。
谁在唱:众生皆苦,悲喜自渡。
“姜染。”
耳朵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唤,打乱了她嘈杂的思绪,那些浑噩跃进脑中的画面开始褪色,逐渐合成了一副夺人的眉眼,云霭半揭,她看他仍像雾下远山,出走的思绪却被他一手拉回,轻巧落地。
姜染看着他回神,猛然想起一桩大事,再次皱紧了眉,她说,“死囚没吃上你家的饭,往后若是我那生意好了,就包你吃住。你长得这样好看,不用唱曲儿,不需抚琴,不必伺候我喝酒,单是坐在我面前我养你一辈子也甘愿。”
付锦衾神色不变,扣着姜染的手腕说,“那个不急,你先把刀放下。”
谁好看听谁的
姜染方才“疯”了,准确的说,看在旁人眼里必然是疯了。
刽子手砍完头后照例以烈酒洗刀,她就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人洗刀的当口跨到斩首台上去了。
“您跟人家说您会砍头,说这活儿您十二岁就开始干,比他做得地道。”她不记得这些情节,都是听带她回来的平灵说的,她说,“刽子手干了这么多年,只听过刀下留人,没见过台上抢活。您夺了刽子手的刀,非要给人家示范怎么砍人,说他握刀和用力的方式不对,林大人知道您有疯病,担心您把刽子手砍了,赶紧命人通知我们。结果我们来了您也不听我们的劝,我们就只能把付公子找来了。”
说到此处平灵还有些不平,半调侃半认真地问姜染,“付公子怎么那么好使呢,他一叫您就回神,我们叫就油盐不进。您现在跟他都快比我们亲近了,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快成外人了。”
姜染没听出她话外的意思,瞪着眼睛说,“你们谁有他长得好看,过去不是有句老话叫,谁好看听谁的吗?”
平灵纠正她,“那叫谁有理听谁的。”
姜染没跟她争辩,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反正在她这儿,就是谁好看听谁的。
平灵观察着她的神色,其实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边给她递帕子擦脸边道,“您今儿上台抢刀是怎么闹的,我看您像迷了心智,这会子有没有不舒服。”
疯子哪有什么心智?姜染听不懂平灵的话,外头的人都说她疯,时间长了她也认为自己有点毛病。
她说,“我应该是正常发病。”
你哪儿有什么病!你就是搭错筋了。
平灵又问,还记得当时想得是什么吗?姜染说没有,她那时候脑子有多乱,现在就有多空,她说,“梦你做过吧?梦里所见所闻都是百味杂陈,醒了以后再去想,忆如游丝,好像有风赶着吹它似的,再想追就追不回来了。”
平灵摇摇头,“那您在法场跟付公子说要养人一辈子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啊,不过那是有钱之后才能干的事儿了。”你看她“正经事儿”一样不落,边说边理着衣裳边往门外走,她还有另一桩事赶着要办呢。
平灵刚把她从法场带回来,一看这人还要出去,赶紧拦到门前,“您这又要上哪儿去,现在打更太早,太阳还在脑顶上挂着呢。”
“哪个跟您说我要打更。”姜染错开她,“我找县太爷领活儿去。”
“领什么活?”平灵发傻。
“死囚那腔子和脑袋不是分家了吗?我们出副棺材给他装进去,挖坑下棺材,这活儿官府给银子。”姜染说完在门口一摆手,“不用你跟,我自己去领,回吧。”
她这主意一定,八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平灵只能任凭她去,至于她嘴里说的那个活,他们一早就猜到不会有结果,果然半盏茶后,姜染气急败坏地冲回来了。
林执不让她收尸,原话是:“酆记棺底不牢,前不久刚生出张金宝五体投地事件,若再葬死囚,恐使百姓不安,今已决定交由乐安城沈记经办,你今日才发了疯病,原也不宜操劳,速去城内买些汤药,早日治愈才是。”
他说她有病,还说她手艺不行,用词再委婉也气蒙了她的脑袋。
“那是我不行吗?”姜染气得在屋里陀螺似地转,她说,“那天懂行的都在那儿看着呢,张金宝的棺材掉底儿,是因为抬棺材的没绑紧,棺底和棺身上的四根三目钉脆了,这两样有一样是我经手的吗?”
丫鬟伙计都在她身边守着,只有林令管不住嘴,接口道,“但棺材不是咱抬过去的吗?东西虽说是上一任掌柜留下的存货,出之前要是提前检查一遍,也不至于让人掉出来。”
没有得到认同的姜染惊讶地看向林令,“全酆记是不是就你长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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