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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人轻轻叹了口气:&ldo;黑兄且慢!&rdo;黑四郎站住,并没转身。南宫雪看着李游摇摇头,走过去俯身将那柄剑拾了起来,自袖内取出一块洁白丝巾,仔细地擦拭剑身。血迹尘埃尽去,剑身重现光华。他缓步走到黑四郎身旁:&ldo;这些人命还他该也够了,众生平等,黑兄的命还不至如此值钱,怎地做起亏本生意来?&rdo;修长的手指拈着剑尖将剑递了过去,目光依旧温和亲切。&ldo;他不叫你来,也会叫别人来,如此好剑,扔了可惜,这些命既是别人要取的,它还算干净,黑兄又何必嫌弃?&rdo;黑四郎缓缓转身,看着众人。&ldo;南宫兄说的不错,报恩之剑,还算干净,&rdo;何璧道,&ldo;纵是不干净,总可以擦干净。&rdo;风吹过,一片树叶的&ldo;沙沙&rdo;声响起,头上,几片梧桐叶翩翩飞下,随即又在地面摩擦、滚动,发出更大的响声。整个小院寂静无比,檐上的灯光仿佛更加明亮了些。灯光里,那双阴冷锐利的双眸也变得更加闪烁,能交到这样一群朋友,你是不是也该为此庆幸与感动?终于,黑四郎伸手接过剑:&ldo;多谢。&rdo;南宫雪微微一笑,走回李游身旁。黑四郎低头看看剑,又看看何璧与南宫雪,最后看着李游半晌,忽然转过身道:&ldo;纵然如此,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再查了。&rdo;说完,他走了出去。幽幽的风又吹过,四周仿佛响起了无数叹息声。人,已离开。从此,江湖中将不再有黑四郎此人,不再有那个鼎鼎大名、从不做亏本生意的&ldo;半斤杀手&rdo;,他那剑尖舐血的一生,只有在人们的闲聊中才会偶尔出现。&ldo;他从来都没有一个朋友。&rdo;几乎所有人谈到他的时候都会这么说。他这一生只知道杀人,只要你愿意出足够的钱,他就可以替你杀人。杀手,是不需要朋友的。后来怎么样了呢?有人说,他杀人太多,所以他的仇人们想了个巧妙的法子,暗中将他杀了,尸体被卸成了几大块,拿去喂了野狗;有的人说,他是被&ldo;天下第一神捕&rdo;何璧与他的朋友李游捉拿归案,正法了;也有人说,他终于厌倦了杀人生涯,已经易名换姓退出江湖,还娶了个老婆生了一堆孩子;还有人说,他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只身逃到塞外荒僻之地去了……总之,他的生死去向成了一个谜。李游看着门许久,缓缓松开拳头,轻声道:&ldo;多谢。&rdo;&ldo;他可以逃,但他没有,&rdo;何璧拍拍他的肩膀,&ldo;这样的朋友的确难得。&rdo;&ldo;至少以后他不必再做这些事,&rdo;南宫雪微笑道,&ldo;谁能交上李兄与何兄这样的朋友,真是运气,无论如何,他这一生也不会遗憾了。&rdo;何璧瞪眼道:&ldo;你难道不是?&rdo;南宫雪笑了。李游也笑了。看着这几个亲密的好朋友,几乎令人忘记身边发生的一连串的凶险之事。杨念晴眼神一黯。&ldo;不要再查了。&rdo;想不到黑四郎留下这最后一句话,竟还是想保护那个凶手,究竟是什么人叫他如此为难?莫非也是他的朋友?或许,有一种朋友永远值得你去保护。只不过,人世间除了感情,还有道义。黑四郎虽然走了,但倘若继续追查下去,凶手为了掩饰灭口,恐怕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牵扯进去,因此而丧命。莫非果真应该放弃追查?几个人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南宫雪有些黯然,看着何璧与李游,目中泛起许多犹豫之色。李游皱起长眉。何璧目光一闪,握在刀柄上的手反而更紧了些。世上善良之人很多,却也总有那么一些铁石心肠的人,他们或许太守原则太不可爱,但他们知道,因为善良和不忍而向邪恶妥协,那么,这个世上将永远没有正义。传说(上)清晨,杨念晴被楼下大街上起伏的喧哗声吵醒。睁眼朝外望,一根湿漉漉、黑黝黝的树枝横斜在窗间,还挂着几滴晶莹的露珠,如同一幅古墨画。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杨念晴再也睡不着,起床梳洗过,又站在窗前往外看,楼下街上行人已经很多,此刻是早点铺的营业时间,包子,饺子,油饼……热气腾腾,这种平凡的生活画面,竟能使人心情变得好许多。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杨念晴出门往楼下走,路过南宫雪的门外时,见那扇门居然是半掩着的。杨念晴忍不住停住脚步,往里面瞧。南宫雪静静地站在窗边,似乎在出神,虽然只是个背影,但那分天生的贵气丝毫不减。杨念晴看了半天,更觉得那身温润的气质之下,隐隐另有一种威严。她敲了两下门:&ldo;南宫大哥?&rdo;南宫雪回头见是她,点头:&ldo;小念。&rdo;杨念晴大方地走进去,本来要随手将门关上,但想到他是个守礼避嫌的君子,立刻又把门开得大大的。南宫雪道:&ldo;起这么早。&rdo;&ldo;发生这么多事,睡不着,&rdo;杨念晴随口答过,试探道,&ldo;南宫大哥好像有心事?&rdo;&ldo;此事皆从南宫别苑而起,牵扯上许多无辜性命,&rdo;南宫雪凝望窗外,轻声道,&ldo;若继续查下去,我担心逼得凶手再……&rdo;果真诚善君子,杨念晴笑道:&ldo;南宫大哥这么说就错了,凶手不嫁祸给你,也会嫁祸给别人,你是受害者,何必内疚?如果因为怕死人就不查,让凶手要挟,那些死了的人太冤枉不说,天下凶手岂不都可以随心所欲杀人了?&rdo;南宫雪莞尔:&ldo;此言甚是,因噎废食,是我之误。&rdo;一个人能有这种发自内心的、悲天悯人的胸怀,已经值得尊敬,杨念晴看着面前这个平易近人的贵公子,有些感动,以前听说他不喜欢女人,所以没怎么主动接近他,可自从昨夜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后,她发现,这第一公子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古板封建。他没有武功。然而那缜密的分析、睿智的判断、广博的见识、以及平易的作风,足以令人尊敬。杨念晴暗暗赞叹。南宫雪忽然道:&ldo;今日是我二十七岁生辰。&rdo;&ldo;真的?&rdo;杨念晴惊喜,&ldo;生日快乐!&rdo;骤然听到这句新鲜祝福语,南宫雪愣了片刻,随即又微笑了,笑容温和而略带忧郁:&ldo;多谢。&rdo;看着那动人的笑,杨念晴呆了呆,待回过神之后,又故意道:&ldo;南宫公子富甲天下,没什么礼物看得上眼吧,我身无分文的。&rdo;南宫雪抿嘴:&ldo;如此,你打算送何礼?&rdo;&ldo;你不嫌弃的话,我会想想,&rdo;杨念晴一本正经点头,随即移开话题,&ldo;昨天晚上,我还真被李游吓到了,从没见到他那么难过的样子。&rdo;南宫雪道:&ldo;黑四郎是李兄的朋友。&rdo;杨念晴道:&ldo;他不动手,凶手还是会杀那些人的,当然他这样算是帮凶,在我们那里也属于犯罪,不过你们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吧,有恩必报,他没有逃走,就算是自首,已经很难得了。我只是想不到何璧那样一个神,也有通情达理的时候,若不是他拦住,黑四郎一定没命了。&rdo;&ldo;何兄也是李兄的朋友。&rdo;&ldo;你也是他们的朋友,&rdo;杨念晴道,&ldo;要不是你那番话,这个结不会那么容易解开,你可别谦虚。&rdo;南宫雪笑而不语。杨念晴反倒黯然:&ldo;我也有个好朋友,我们一起长大的,很要好。&rdo;南宫雪道:&ldo;人生难得知己。&rdo;杨念晴摇头道:&ldo;那天我和她一起去湖上划船,我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她伸手拉住了我,可是我怎么也爬上不去,那船……就要翻了。&rdo;想到当时的情景,她微微侧过脸,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ldo;她掰开了我的手。&rdo;房间陷入沉寂,只听见楼下喧闹声。南宫雪看着她许久,忽然道:&ldo;你知道邱白露兄弟。&rdo;杨念晴一愣:&ldo;菊花先生。&rdo;&ldo;是不是觉得他很不够朋友?&rdo;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杨念晴想了想,还是点头说实话:&ldo;他竟然赶你们走,生怕你们烦他一样。&rdo;&ldo;但我们不会怪他,&rdo;南宫雪微笑,&ldo;只因为,他从来没有为别人看过尸体,愿意为我们破例,已经很难得。&rdo;杨念晴道:&ldo;可是……&rdo;&ldo;可是若要他用自己的性命来救我们,他不会愿意,&rdo;南宫雪目光柔和,声音清晰,&ldo;没有谁规定,朋友一定要用他自己的命来救你,是不是?&rdo;一言点醒梦中人,杨念晴心中豁然。&ldo;说得对,不一定要肯为你舍弃生命的才是朋友,&rdo;她点头道,&ldo;生死关头,一个人活下来总比两个人都死的好,其实我也不想她陪着我送死的,就是不知为什么会怪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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