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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缓缓点了点头，孙岩道：&ldo;你今生便跟着太子了？&rdo;张慕没有回答。孙岩：&ldo;慕哥儿，你我相识十余载，当初一声不吭，说走就走了。进京这些年里，也不见来封信，你不够义气。&rdo;张慕：&ldo;我家被烧了，无处可去。&rdo;孙岩叹了口气：&ldo;为何不来孙家？&rdo;张慕沉默，孙岩又道：&ldo;当年那场大火起得霎是蹊跷，虞帝也未曾下旨彻查……&rdo;张慕：&ldo;不必再说。&rdo;孙岩哂道：&ldo;是，不提也罢，来日有何计较？&rdo;张慕又静了会，忽然道：&ldo;孙岩，你是我朋友。&rdo;孙岩起身道：&ldo;慕哥儿，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正想寻个时间，与你谈谈。&rdo;&ldo;是否襄助殿下，此事我不能做主。族中老小俱看着，这些年里，我接任当家之位，不可行错一步，不可落错一子……&rdo;孙岩道：&ldo;你我私交虽笃，但族老们未必便认得你。&rdo;张慕道：&ldo;殿下是个念旧的人。&rdo;孙岩摇头道：&ldo;殿下念旧，他们不念旧，他们只认钱，皇位上坐的是谁，孙家上下其实并不关心……&rdo;张慕一扬眉，凌人之意尽显，冷冷道：&ldo;你再说一次。&rdo;孙岩却丝毫不惧，笑道：&ldo;慕哥儿，孙家于西川一地，昌荣已有四百年，这四百年中，改朝换代也经历了不少，你明白不？&rdo;&ldo;没有谁是稳坐王廷的天子。&rdo;孙岩道：&ldo;也没有坚不可摧的江山。十六年前我父押对了注，孙家倾尽家力，为先帝提供了四十万两白银，一百二十万斤铁，方换得今日荣宠。&rdo;&ldo;短短数年间，重新落子的时机又到了，这次应在我身上，不论私交，不论天命，不论黎民百姓生死，你用大道理来压我也没用，咱们只论前途。&rdo;&ldo;殿下要想得我孙族助力，就得许给孙家足够的回报，同时证明他有入主京师的能力。&rdo;孙岩道。张慕说：&ldo;他有，也会。&rdo;孙岩笑道：&ldo;要待我亲眼见到。&rdo;一院静谧，孙岩忽道：&ldo;慕哥儿可是打算拔刀砍了我？&rdo;张慕道：&ldo;有这念头。&rdo;孙岩莞尔，从怀中摸出一物，交到张慕手中。那是一把沉甸甸，纯金打造的鹰羽镖，张慕指头一撮，哗啦十六片薄金羽呈扇型摊开，再一撮，笼成薄薄的一叠，掂那重量，手工外加金重，起码值三千两银子。张慕交给孙岩，示意不收，孙岩坚持不让：&ldo;纵是他朝各为其主，你我自小相识，于这梅园中，跟随父亲学打拳，学练武的情谊永不会变。&rdo;张慕收了金羽，略一点头，穿过回廊朝边厢去。孙岩又在园中坐了半个时辰，方前去见李庆成。李庆成用过早饭，正在翻一本西川物产通略，孙岩上前将置宅的事报了，李庆成抬头道：&ldo;慕哥跟着去罢，你二人交情好。不需购置太大的宅，一切从简。&rdo;张慕听到着话，表情便有点僵，片刻后不自然地点头，与孙岩前去城西办事。&ldo;你怎知道他俩交情好？&rdo;方青余道。&ldo;你没听见？&rdo;李庆成眉头微拧：&ldo;慕哥一日内提及孙岩三四次，张家据说也是西川的大族……&rdo;唐鸿坐在椅上，躬身擦戟，自从得了那把匈奴王的翻海戟，竟是爱不释手，答道：&ldo;听说葭城那武林世家雄踞一方，从西川至江州，甚至东海与秦州，武林派系都归张家所统。&rdo;李庆成道：&ldo;那便是了，我看孙岩也像练家子。&rdo;方青余哂道：&ldo;孙家么，家传武学俱是女人使的折梅手二十五式，自保尚可，杀敌不行。&rdo;李庆成：&ldo;有旧谊也是理所当然。&rdo;方青余道：&ldo;你有什么打算？&rdo;李庆成漫不经心道：&ldo;你该问他有什么打算。&rdo;方青余笑着问：&ldo;那么，请殿下点拨，孙家会有什么打算？&rdo;李庆成道：&ldo;孙家想等着看。&rdo;&ldo;看什么？&rdo;唐鸿抬头道。李庆成合上书：&ldo;看一切能看的，他要观察咱们。所以不能让他看得太透，住在这儿送信，说话都不方便，到处都是眼睛耳朵，得搬出去。&rdo;不到一个时辰，张慕回来了。张慕道：&ldo;宅子选好了。&rdo;李庆成点头，吩咐唐鸿：&ldo;你去带着孙家派的小厮，把咱们东西从城外兵营，城内客栈搬到宅子去。&rdo;当天下午李庆成从孙府偏门离去，孙岩选的宅子乃是一家盐商旧址，那盐商捐了个官，带着妻小上京师就任去了，年前方皇后篡位，血洗京城，盐商也无音讯，想必是一道当了朝中余党陪葬，大宅唯两名老仆看着，孙岩便使了些银钱，私占了那宅邸，依旧令老仆看门。恰值李庆成前来，孙岩便将宅子顺手送了他。李庆成家什不多，孙岩开私仓着人带了些摆设与用具过来，堆在庭院内，李庆成下了车，见宅子虽许久未曾收拾，却依稀仍带着点豪富家的气派，当即心怀大畅。后院内，孙岩负手站着，与方青余随口闲聊。孙岩：&ldo;方将军这些日子辛苦了。&rdo;方青余哂道：&ldo;臣子本份，有什么辛苦的。&rdo;孙岩唏嘘道：&ldo;臣子能当到这份上，旁的人不敢说，愚弟是万万办不到的。&rdo;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封儿，交到方青余手中，又道：&ldo;年节汀城繁华，方兄横竖无事，不妨出去走走。愚弟一点心意，随手花用，方兄切勿推辞。&rdo;方青余点了点头，倒也不客气，接过封儿便朝怀里揣。金羽镖…二人正闲聊间，见李庆成过来，忙一起鞠躬。&ldo;辛苦你了。&rdo;李庆成笑道。孙岩笑道：&ldo;殿下若真客气可折杀为臣了。&rdo;李庆成莞尔道：&ldo;你岁末想必忙得很，平日里也不需太勤走动，若有事，我自会派人去知会。&rdo;孙岩道：&ldo;殿下觉得许诚其人如何？他是臣的族弟，乃是六叔庶出，平时为人机灵，今若有幸投了殿下的眼缘，着他将名儿改改……&rdo;李庆成欣然道：&ldo;可以，不须避讳了，令他每日往来两府，你若忙便不用亲自过来。&rdo;孙岩点头，知道李庆成再无吩咐，遂告退离去。直至此时，李庆成方真正地舒了口气，唐鸿仍带着士兵们收拾东西，带进城的唯二十五人，散在宅中，倒也颇为热闹。李庆成穿过宅院，扫了一眼，分派下宅院，西侧还有间书房。唐鸿手下最先动手收拾了西院，打扫齐整，李庆成当仁不让坐了，取过中午看的那书，随手翻了翻，打了个呵欠。张慕与方青余分列左右。李庆成要把西川局势先调查清楚，才能采取行动，遂从孙岩处得了不少书。《西川政略》，《汀城县志》等厚厚的一摞。&ldo;天黑了。&rdo;方青余道：&ldo;仔细伤了眼，我读给你听罢。&rdo;张慕漠然看着书卷，遂摸出折子晃亮，前去点灯。&ldo;免了。&rdo;李庆成拒绝了方青余的好意，并在明亮灯光下思索，眉毛微微拧了起来，弧度很好看。方青余看了一会，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ldo;今天得了点东西。&rdo;李庆成：&ldo;这是什么？&rdo;方青余：&ldo;孙家的贿赂。&rdo;张慕点到架上的一盏灯，动作微一顿。李庆成随手拆封，抽出内里薄纸看了眼，两张五百两通兑的银票，抬头时与方青余对视，眼里蕴着笑意。李庆成：&ldo;孙岩何时塞给你的？还说了什么？&rdo;方青余：&ldo;搬家过来那会儿。&rdo;李庆成刚一落脚，孙岩就开始以银弹贿赂了，私贿随从一直是大忌，尤其对李庆成这等人来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贿赂太子侍卫有何居心？况且李庆成本就缺乏安全感，身边不过寥寥数人，孙岩还想以银钱收买，说不得令他心内忿忿。&ldo;知道了，赏你了。&rdo;李庆成把信封扔回去。方青余哂道：&ldo;孙岩这么大手笔，多半不止我一个人有。&rdo;李庆成勾了勾手指，示意方青余过来，方青余躬身，李庆成道：&ldo;再凑过来点，看着我。&rdo;李庆成仰头，方青余一手撑着案几低头，二人几乎鼻尖相触，彼此唇角呼出的温暖气息轻佻而风流，方青余注视李庆成双眼，喃喃道：&ldo;我这么忠心，再赏我点什么？&rdo;李庆成专注地盯着方青余的俊脸：&ldo;赏你这个。&rdo;张慕回过头，恰值李庆成捞起墨砚，对着方青余一拍，把他拍了满头墨水。&ldo;滚出去洗脸。&rdo;李庆成斥道。方青余朗声长笑，抹了把脸出门去，恰与进门的唐鸿错身而过。唐鸿瞥了一眼方青余，不知这倒霉鬼何事又触了李庆成霉头，站在厅内，拿眼端详李庆成脸色。李庆成：&ldo;都收拾好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