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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对面的陈霁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林岳白和陈净隐一高一矮,一白一黑两个孩子却突然齐齐侧退了一步,斜睨着青狐,异口同声发出一声,“哦……”他们的有色眼镜太过明显,弄得青狐百口莫辩,只能拿一对清者自清的眼,无辜地看向陈霁,“青青,我不认识他。”陈净隐绕过青狐,又小心地绕过白衫男子,躲到陈霁背后,唯恐天下不乱地笑,“姑姑,青狐不老实!净在外头拈花惹草,以前那些个找上门的女人也就罢了,你看看,现在连男人都跑来了,啧啧……真是……”青狐脱了鞋子就往陈净隐脑袋上砸,“陈黑子!少在那妖言惑众,赶紧给我上学去!”陈净隐叉腰一站,做了个鬼脸,说道:“我不!我永远站在姑姑这边!”青狐怒极反笑,“给我过来!”陈净隐立即反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林岳白孤身一人站在角落里,有些不明所以地怔怔看着。那头,陈净隐和青狐吵得越发凶了,青狐大怒之下,大步往陈净隐的方向追过来,五指一张,就要去抓陈净隐的肩膀,陈净隐也不是省油的灯,身体往前一蹿,一下滑到白衫男子身边,想要借他躲避青狐。青狐的手眼见着就要抓到陈净隐的肩,指尖一滑,贴着陈净隐的衣面向前迅猛探出,一下揪住白衫男子的衣领。白衫男子冷冷一笑,双肩一抖,两只胳膊就要齐出。“哈哈!”以躲闪为名的陈净隐却早已准备在侧,白衫男子的肩膀刚动,他已经用力拧住他的一臂,将他制服。两个人从吵架到追打再到趁其不备合力抓住白衫男子,期间所有的配合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林岳白目瞪口呆,最后气得直骂:“你们刚才都是在骗他?”“不骗他怎么行,但凡妖怪身上都会有贴身保命的结界,即使是我,也要通过净隐这个奇葩带路才能迅速抓到他。”青狐紧紧揪住白衫男子的衣服,笑道:“现在可以老实告诉我,你到底为何而来了吧?”白衫男子即使被抓,脸上闲散安然的神情也依然没变,他微微抬头,线条绮丽的脸部挑不出一丝瑕疵,嘴角勾起,牵引出缓和的笑意,“你真的抓住我了吗?”青狐眼神一闪。漫天的桃花花瓣轰然倾斜而下,一片粉色霏霏中,只是静坐旁观的陈霁忽然起身抓住青狐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青狐低头,与陈霁的视线撞个正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耳畔飘荡过白衫男子沉郁悱恻的悠扬歌声,弥漫着浓郁桃花香的绯色世界里,青狐的视线无论如何也离不开陈霁脸上。“被他给逃了。”陈霁仰着头,忽然笑了。这是她数日来我见犹怜林岳白盘腿坐在石桌上,好奇地看着地上被陈净隐扫到一处的桃花瓣,那些桃花瓣高高地堆成一座小土丘,几乎有半米高,他又抬头看一眼满树梢堆叠而起彩霞一般的桃花,奇怪道:“这花到底是真是假?是幻象吧?”陈净隐弯着腰捻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正经说道:“从我闻到的,和我花了半个小时才扫干净的这些花瓣来看,它们应该是真的。”林岳白点点头,却还是困惑,“可是如果它们是真的,那为什么这棵桃花树上的花瓣怎么落也落不干净?”陈净隐拄着扫帚,将下巴搁在扫把顶端,豁达地笑道:“你管它是真是假,这个世界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事情难道还少吗?格物致知的年代已经过去了,难得糊涂才是真嘛。”林岳白翻了个白眼,冷冷说道:“逃课就是逃课,少拿这些噱头当借口。”陈净隐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扛着扫帚在天井里上上下下耍弄,自得其乐。有风吹过,晃动桃花枝,落下几片零星的花瓣,林岳白抬手接住一片,捏在指尖,将细薄的花瓣对准天空,仔仔细细地看。陈净隐的扫帚不小心扫过地上的花瓣堆,花瓣纷飞,浪费了他半个多小时的心血,急得他懊恼直叫:“哎哎哎!散了!散了!”二楼的美人靠上,陈霁歪着身体懒散而坐,她刚洗了头发,泛着水汽的黑长直发拨拢在木栏上,随风摆动,她的脸上和颈上还有未干的水痕,发梢的水滴落入白净的颈间,滑下潮湿的曲线,消失在白色衣服的薄薄领口。盛夏午后,山间老屋的天井里,炙热的阳光打不进来,纷扰的世事传不进来,眼前的时光好似楼底下那株灼灼其华的桃花树,只瞧一眼,便叫人再舍不得离开半瞬。青狐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梯,手里捧着一盘洗净的野果,端到陈霁身边放下,笑道:“当零食吃吧。”陈霁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侧着脸,在黑亮发丝的舞动间,挑起一对带俏的眼,静静地凝视青狐那张不知不觉便窘迫起来的脸,半晌后,她终于抬起头,笑了笑,起身往屋里走。青狐有点摸不着头绪,只能重新捧起那盘酸甜的野果,跟在她身后走进屋内。陈霁坐在窗边,潮湿的发披散在身后,素白的一张脸与她的名字极为相衬。沉寂。青狐在她身边蹲下,抓着她的一只手,指尖摸了摸,笑道:“我都快分不清楚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了。”“我不生你的气。”陈霁低头看着他,笑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不懂?”青狐握着她的手,笑道:“你生气也没有关系。”陈霁摇摇头,晃动一头长发,“我不生气。”青狐嘿嘿笑了两声,仰着头,赖皮一般地说:“那你吃果子。”陈霁微愣,继而也笑,“吃果子就能证明我不生气吗?”“证明你不生气的方法有很多,但是都不是我真的想要的。”青狐站起身,趴到窗边,懒洋洋地往下看。陈霁的目光追随他,“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青狐没有回答。陈霁伸手去拉他的指尖,“你闻闻看,我身上是不是有奇怪的味道。”青狐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俯身将脸贴近她脖颈间。灼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皮肤上,激起陈霁一阵颤栗,她仰高脑袋,闭上双眼。“是桃花香,那妖怪在你身上留下香味了。”青狐嗅了嗅,微微皱眉。“洗澡也洗不掉,”陈霁依然闭着眼,睫毛轻颤,“我不喜欢身上留下别的妖怪的味道。”青狐从她身上抬起头,眼神胶着在陈霁的脸上,受了蛊惑般,两张脸越靠越近,“我也不喜欢……”陈霁闭着眼低笑,“……真矫情……”窗外有午后的盛夏骄阳如涨潮的海浪般,静悄悄涌上窗台,漫延进窗下的木质地板,在夹缝中孕育绽放出光的花蕾,两道影子一上一下,交叠的双唇,缠绵的手臂,还有那些道不清言不明的暧昧情愫。青狐在陈霁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明目张胆吻过她多回,只是在那时,那种亲密的肌肤之亲只是宠溺疼爱的表现,像父亲,像兄长,对着自己看顾大的孩子撅嘴笑着宝宝来亲一下,这实在是天底下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可如今,那个宝宝长大了。在陈霁青春期到来后,青狐便开始与这个女孩保持距离,他们不再亲吻,不再相偎而眠,在所有人眼里,陈霁只是像每一个扑通的女孩般慢慢长大,可在青狐心里,陈霁却是一夜之间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陈霁这一生只有两个阶段,一个是幼童期,一个是成人期,他的小宝宝从蹒跚学步的娃娃一下子成长为待字闺中的少女,惊的是他,吓的也是他。青狐不是不明白陈霁的疑虑,他也曾经慎重思考过,自己对这个女孩子的感情,到底是家人的在乎日积月累而来,还是情人的此生相守非你不可?这个复杂的问题翻译成另外一个问题便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陈霁的嘴唇很软,含在嘴里柔柔弱弱,一点都没有她平日里面对妖怪时的坚韧强硬,她仰着头,下巴的线条在青狐的双掌下牵引出极致的柔美,青狐忘乎所以地亲吻舔舐她的双唇,时轻时重,恨不得将她连唇带人吞下肚般。吻到双唇有些肿痛,陈霁微微抗拒地动了动,青狐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却依然鼻尖相抵,不愿分离。陈霁一眼望进他深沉的眼,不自觉舔了舔湿漉漉热辣辣的嘴唇,促狭地低笑道:“你想这一天想了多久?”“想了很久很久。”青狐蹭了蹭她的鼻子,“想得必须把自己绑在床上,才不会扑到你身上把你翻来覆去地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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