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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旧人淹没在浩荡史书的卷册中,再看不见影子。
萧子衿坐在屋顶上,目光落在茫茫夜色里,一时思绪繁杂,自己也不甚明了。
“可能是软弱吧。我明明那么憎恨他,在流离奔逃的那几年一直恨不得生啖其肉,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那十二音丧钟响起时却并不觉得多畅快。”
季远之安静地陪在他身侧,乍一看倒像一朵芬芳馥郁的解语花。
——如果忽略他吃人的本质。
他用旁人从未见过听过的温柔又耐心的语气问萧子衿:“是因为太子妃下午说的话吗?”
“算是吧。”萧子衿沉默须臾,季远之听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来说去其实也都是些闲愁。走吧,明日还得早起。”
他说着就准备离开,却被季远之一把攥住了衣角。
萧子衿愕然回头。
季远之坐在原地没有动,右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在薄凉月色下微微抬着头看着他。
眼里盛满了星光。
“你不是软弱,”他轻轻道,“只是心善罢了。”
季远之最初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时心里并无多大波澜——他应了武帝的要求,一直在民间找寻着萧子衿的下落,四年前才有的消息——可他隐瞒了此事,并没上报武帝。
就像武帝从不信任他,他也不过是把武帝当成自己的跳板而已。
两人各怀鬼胎。
时隔数年,手里握着数不清的人命的他早已不是当年即便满心愤恨也只是懦弱怯怯不发一言的季远之了,他记得自己承了萧子衿的恩,但也仅限如此。
季远之一边阳奉阴违地同武帝周旋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听暗探们禀报关于萧子衿的消息。
他去了北境,去了西南,去了江陵……
萧子衿每到一个地方,暗探们总会忠心耿耿地把他的情况汇报给季远之,以此来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季远之不养无用的人。
在萧子衿不知道的角落里,季远之注视了他整整四年。
所有人都在变,唯独他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人。
季远之曾对夸父追日嗤之以鼻,临到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也有了逐日的欲求。
或许是匍匐在黑暗中的蛆虫,也总在不知不觉中向往着天际的曙光。
没等萧子衿反应,季远之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提醒了他一句,恍若叹息。
“阿楠,别忘了太子妃最擅长什么。”
——是控制人心。
萧子衿神色坚定起来。
他自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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