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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军以共和独立、爱国为民之理想信仰为号召,又有革命党在南方多年经营之新式军校为基石,军中多追寻理想、勇于进取的年轻人,这一点上,与祁保善之北新军有天壤之别,足以弥补人数不众,军备不足等诸多劣势。亦是此点不同,叫安、颜二人宁愿吃下魏同钧的哑巴亏。兄弟俩心中十分明白,不论魏司令所谋为何,都比临死还要一心搞复辟的祁保善强出百倍。
吃罢饭,外间开始有人走动,张传义听说两人被蚊子搅醒,笑道:“昨日里太匆忙,招待不周,对不住了。一会儿就叫人送蚊帐来,还缺什么?一并送过来。”又道,“司令说了,二位是贵客,不必拘束,有事随时可以去找他,没事就在营房附近转转。只要没人拦的地方,都能随便去。”
安裕容见他收拾碗筷,低声问:“传义兄,找人的消息想来也传到铜山先锋部队了罢?不知杨兄可能收到?”
张传义眨眨眼睛:“二位来河阳做客,哪能不知会他和刘大一声?放心,杨先生最讲义气不过,一定上心帮忙。刘大勉强也算个小军官,别的不成,出点力气总可以。”
颜幼卿递过去一个荷包,塞进他手里。
张传义感觉沉甸甸一坨,连忙推辞:“二位,这哪儿成!你们这是不拿我当自己人呐!”
颜幼卿一脸严肃:“拿着,收好。少抽烟喝酒,攒点钱将来娶媳妇。”四当家余威犹在,张传义下意识接住。荷包藏进怀里,讪笑:“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二位惦记,自家兄弟,就不客气了……”
张传义离开不过片刻,便有勤务兵送了蚊帐等日用品过来。晌午,两人在营房空地闲逛,远处新兵操练,日头下挥汗如雨。虽说魏司令发话可以随意走动,两人不愿惹人注意,只在空旷处树荫下站站。远近无人,方便说话。
“以最慢脚程计算,旬日之内,徐兄也该进入北伐军势力范围。咱们最多,在这里等十天。”
“嗯。十天没消息,阿哥你回申城去,生意不能没人主持。”
“胡说什么呐!”安裕容板起脸,在颜幼卿后脑拍一记,“你答应过我什么?这就忘了?”
颜幼卿抓住他呼噜后脑勺那只手,揉揉掌心,倒似是怕他打疼了手一般。沉默一阵,道:“我没忘。那咱俩一块儿去铜山找杨兄。”
安裕容挑眉:“这才对。叫杨兄帮忙开后门,偷偷送咱们往北边找徐兄去。”
第84章奔波共表里
既来之,则安之。安裕容、颜幼卿二人在河阳军营地老实住下。每日随同士兵作息,听号声而起,应哨声而息。为避嫌,也为之后行事方便,两人并未在营地里多走动,一日三餐由勤务兵送上门,其余时间均留在房间内,颜幼卿打坐练功,安裕容则跟着他练几招假把式,做做西洋体操。近来难得有这般两人独处时光,便是身在军营之中,局促一室之内,亦不觉枯燥乏味。
闲不过两天,魏同钧便叫张传义给两人捎了活儿来。河阳军军宣处代表司令部向报界发布的新闻报道,成沓摞在桌子上,等着两人翻译成西文稿件,再送到各地租界或洋人报社去。这些消息虽没什么秘密,到底是第一手讯息,比在申城时看报纸来得快多了,叫两人对局势有了进一步了解。譬如河阳军日前已攻下铜山,淮北北新军退守百里,如今停驻在青州、兖州交界处。
军宣处对此次胜利大加渲染,新闻稿写得夸张华丽。安裕容一边读,一边笑道:“魏司令可够精明的,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颜幼卿咬着笔杆琢磨如何措辞,闻言道:“换个人,怕是还要感恩戴德不尽。”
安裕容探头看看颜幼卿面前稿纸,提笔改动几处:“你这个过于平实,不符合原文言外之意。信、达、雅,后二者稍欠。”
颜幼卿重读两遍,不由得一笑:“打下铜山,说成这般,倒似是打下京师似的。未免太夸张。”
“胜利鼓舞人心。双方僵持许久,北伐军需要这场大捷改变局面。”安裕容放下笔,“铜山安稳了,徐兄南下之路,可能顺畅许多,好事。”
因翻译新闻稿之事,两人识得了军宣处军宣官,对方知道他们在等寻人结果,安裕容一包舶来品香烟塞过去,便答应帮忙仔细留意每日电报,绝不错过。
等到第五日,已是西历九月最后一天。将近正午时分,张传义忽急匆匆赶过来:“颜兄弟、安兄弟,有你们的电报,申城转过来的。军宣处刚收到,一点没耽误就送呈给司令了,司令请你们过去。”
两人顾不上吃饭,赶忙去见魏同钧。
魏同钧手里捏着薄薄一纸电文,脸上带笑,然而笑意不达眼底,道:“二位玉老板做事,果然精细。这电文译出来,怕是除了你们自己,谁也看不懂。莫非你们还自己另编了一套电码不成?”
安裕容装糊涂:“司令手里拿的,当真是申城转来的徐兄电报?若是徐兄发来的电报,他是个最慎重不过的人,大约怕出意外,传讯时一贯喜欢用些隐语托辞。司令不妨给我瞧瞧,旁人看不懂,我们兄弟之间定然是看得懂的。”
眼见魏同钧不情不愿把电报纸递到安裕容手中,颜幼卿在心底一乐。此番有求于对方,给钱给东西都是应该的,怕就怕魏司令狮子大开口,下手没个限度。两人来前商议,反复斟酌,定下几条策略,以防万一。其中一条,便是如何确保消息自申城安全转到河阳。若是徐文约的电报抵达申城,由嫂嫂郑芳芷亲自接收后,参照西文字母加自定电码本,按约定好的方法重新编写,再转交四海大药房赵经理发往河阳军司令部。
正因为如此,魏同钧手里拿着军宣处按照通行电码本译出的电文,实际是郑芳芷重新编写的版本,西文字母与夏文夹杂,词句混乱,意义不通。到底是何内容,非安、颜二人亲自解说不可。
安裕容接过电报纸,侧身与颜幼卿一同阅读。其中西文字母表示页码,而夏文笔画数表示文字序号。至于约定的电码本,则是一册两人和嫂嫂幼时均倒背如流的蒙学读物。
电文不过十余行,却颇看了一阵,安裕容方抬头道:“确实是徐兄传来的消息。电报是26日发出的,这上面说他们平安到了即墨蓬莱港,但是没有南下申城的船,因此雇了私人渔船,当晚出发,计划三到四天到淮北海州港。之后看海州港往南哪一条路线能通行,或者乘火车,或者租别的车,尽量能走一段是一段。”皱眉思索,“若是海上顺利,今日差不多能到海州港了。就不知接下来他们打算如何取道。”
魏同钧看他一眼,似乎在分辨他所言电报内容是否属实。见两人一副泰然自若模样,慢慢道:“自海州港往南,火车只有往铜山一条路。”铜山前后打了半个多月,铁路早已停运,想坐也坐不上。
“他二人人生地疏,偏僻小路怕是走不了,只能走官道。官道无非两条,一条往铜山,一条往泗水。铜山已下,消息尚未传开,未必找得着肯走的车。泗水未曾开战,但有河阳军驻军在此,若是走这边,倒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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