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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无言，再向前就是市集。远远看见人头攒动，大道两旁花灯高悬，底下摆着各式各样的买卖摊儿，有捞金鱼的、卖花卖糙的，还有卖糖葫芦、chuī糖人的。音楼是南方人，好些小玩意儿都见过，唯独没见过chuī糖人。大行皇帝在位时买卖人走南闯北要缴人头费，过一道城门就是几个大子儿，所以北方手艺匠人一般不上南方来。

  chuī糖人儿是个好玩的行当，她一见就走不动道儿了，和一帮孩子赖着看小贩做耗子。那买卖担子的摆设和馄饨摊儿差不多，顶上吊了盏&1dquo;气死风”，底下扁担两头各有分工，一头是个大架子，两排木棍上钻满了孔，用来cha做成的小玩意儿；那头是个箱子，下层放个炭炉，炉上架一口小锅，锅里放把大勺儿，用来舀糖稀。

  城里的小孩儿有意思，有钱的指了名头叫现做，没钱的不肯走，qíng愿流着哈喇子眼巴巴看着。孩子和孩子之间也窃窃私语，&1dquo;这个好玩儿嘿，伸胳膊抻腿的，还撅个屁股。”

  另一个摇头，&1dquo;可惜了啊，来的都是穷人，等半天没看见一个猴儿拉稀。”

  音楼转过头看肖铎，&1dquo;什么是猴儿拉稀？”

  他是高高在上的督主，胸口叫她cha着花就算了，还要解释猴儿拉稀，未免有点折面子。再说这东西解释不清，gan脆做给她看，便对摊主道：&1dquo;给咱们来一个。”

  那摊主高呼一声&1dquo;得嘞”，底下孩子雀跃起来，轰地一声炸开了锅。音楼倚在他身旁看，见那小贩舀了一勺糖稀在手里搓，搓完放进抹了滑石粉的木头模子里，扽出一段来就嘴一chuī，再稍等一会儿把模子打开，里头就是个空心的孙猴儿。

  &1dquo;也没什么，不就和范子货一样，照着模子的形状长嘛！”她有点不屑，这帮孩子眼皮子浅，这个也值得大呼小叫。

  &1dquo;您别急呀，后头还有花样。”那小贩咧着嘴笑，&1dquo;要不孩子们怎么爱看呢，他们可都是人jīng儿，专挑有意思的玩儿。您瞧好&he11ip;&he11ip;”

  他拿苇杆儿蘸了糖稀来沾猴儿，最后在天灵盖上凿个孔往里灌糖浆，慢慢灌了大半个身子，那乌油油的颜色在灯下晶亮。他伸手递过来，另一手托了个小碗子，对音楼笑道：&1dquo;您在它屁股上咬个dong，屁股破了糖浆就流出来了，可不跟拉稀似的！”

  想想真够俗的，可俗也俗得有意思。音楼听了龇牙去咬，肖铎在边上指点，&1dquo;碗和勺都是江米做的，一整套全能吃。”还想提醒她小心嘬口子，谁知她用力过了头，屁股咬下来半截，糖稀瞬间倾盆而下，流得满身尽是。

  她傻了眼，摊主和孩子们也傻了眼，心说这是哪儿来的乡下人，连吃都不会，白长了这么大个子！再看看衣着光鲜，也不像穷家子，赶紧抽出手巾递过去，一面打圆场给脸，&1dquo;哟哟哟，头回吃这个免不了的，我们这些天桥小玩意儿入不了贵人们的眼，您瞧这闹得！”

  音楼的白衫子上淋淋漓漓全是糖稀，她哭丧着脸对肖铎，&1dquo;怎么办？这回可玩到头了。”

  肖铎只管拿手巾替她擦，来来回回好几下，才现擦的地方高低起伏，似乎不大对头。他抬眼看她，她涨红了脸，紧咬着嘴唇只不言声。他突然一慌，忙把手巾扔给摊主，摸了块散碎银子撂下，找头也不要了，拉着她就往人少的地方走。

  人堆里穿梭，他仰着头看天上月，&1dquo;刚才是臣一时失手&he11ip;&he11ip;”她闷葫芦一样不说话，他停下来，显得有点局促，&1dquo;臣是瞧您衣裳脏了，绝没有非分之想。”

  还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她怨怼地看他一眼，隔着衣裳就不算么？现在天儿暖和，穿得也单薄，有个刮蹭都在手底下。

  她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像条河豚，他窘着窘着现招式不对，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碰着了又怎么样？他无奈地笑，悄声在她耳边道：&1dquo;娘娘对臣这样防备，臣的一片苦心岂不白费了？您不是气量狭小的人，臣原就在内廷伺候，有些什么，笑一笑就过去的事儿，耿耿于怀可不好。”

  他在她耳边呢喃，温热的呼吸直钻进她耳蜗里。她缩了缩脖子，&1dquo;我气量本来就不大，是您高看我了。您好好说话，再凑这么近我要火啦！”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敢接着来就试试！

  他果然抽身了，抱着胸审视她，&1dquo;惹火烧身的事臣从来不gan，您这么说，大约是不打算跟我去江浙了？”

  他拿这个来危威胁她？他是吃准了她，打算一辈子捏在手里耍着玩吗？

  &1dquo;厂&he11ip;&he11ip;厂臣，此话怎讲呢！”她结结巴巴说，&1dquo;我跟您南下是皇上特许的，这是上谕，您公然抗旨好像不大好吧！”

  &1dquo;臣临行那天万一娘娘有旁的事耽搁了，留在京里对皇上来说求之不得，定不会为此怪罪臣，反而要赏臣呢！”皂条软巾被风chuī到胸前，他两指挑起来往身后一扬，复哂笑道，&1dquo;不瞒娘娘，娘娘忌讳的事儿，恰恰是臣最爱gan的事儿，真急煞人了，这可怎么好呢！”见她张口结舌，他愈舒心了，不过万事适可而止，真把她惹恼了，直肠子一根到底也难摆布。他正了正脸色左右探看，&1dquo;当务之急还是找个摊儿买件衫子给您换上，您瞧瞧，孩子吃饭也不及您这样，要是遇上熟人，这副邋遢样子可要惹笑话的。”

  音楼拗不过，只得跟他沿路找估衣铺子。夜市上真热闹，吃的玩的不算还有杂耍。头上顶盘子、顶缸，拿人当靶子扔飞镖，还有耍叉吞刀，把她看得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