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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究竟是哪位仙君神尊因何事如何损伤,就在司命与绊妃只言片语这一刻,下界就出了大事。下界更迭之于天界,本如人间所观云波霞海,瞬息万变——本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却因那烽火频起处正是帝姬部分元神所在,帝后太子乃至群臣却不得不多加了几分谨慎。
这一谨慎不打紧,正当凌霄殿众人聚齐屏息凝神之际,安清宫守着帝姬神躯的一名小仙子却急急来报:“帝姬元神已过归来之时,神躯却毫无征兆,请帝后定夺!”
帝后登时颜色大变,众仙臣神君不敢作声。偌大凌霄殿上只听得云声风声,了不起还有最近似乎身体微恙的太子几声咳嗽,竟又惹了太子妃几滴泪。太子却也不理,只淡淡道,“父神母神与本宫等皆不能插手人间之事,且等着,叫下界的土地灶王来回话。阿姐纵然只剩一缕元神,也是纯血神裔,比半路出家勉强修了仙神的要强了许多——若是有胆敢从中作祟者,也就只有那么一个罢。”
这一个,便是在场皆知的。
未待下界那二位赶来,璧琼仙君已暗惊,司命薄上留白此刻竟徐徐浮了帝姬此世所历,不敢惊了其他,只得施法默读:“狼狐吞姬魄而产阿苍,周岁而苍狼被戮。居极北白渊冰棺三载,形神俱滞。过几年可奏伏羲,原形惊骇夜奔浪沧。时有忘川散仙之历劫,结为兄妹,纠缠其中,指婚李氏。朝廷纷乱,天海异象。叶姓缠斗,杀其夫,伤其兄,并枉及阿苍,”余几行字待要阅毕,却听得殿外神官来报:“土地灶王殿外候旨。”
天帝并不言语,只广袖一拂,算是许了。天后爱女自不必提。只是绊妃与太子略有古怪。按说太子帝姬姐弟感情厚重该是十分关切,可却漫不经心,手中竟还摆弄着一截半枝莲,似乎那死物比亲姐还亲;绊妃虽不像太子轻松,形容目色确有焦急,也不像是为姑嫂之谊。
殿下立着的仙臣神将大概也只有璧琼有这样的闲逸细看天帝一家——从下界而来的两位仙友云驾还未进殿,就闻得一阵血腥之气,再细看那衣襟之血还未全干,冠歪斜凌乱,赤着四足,好不狼狈。如此模样,一到了宝座前,忙不迭地跪行大礼,口中喊着“参见天帝天后,请太子太子妃安......”这也只是平常之礼,礼毕也不依吩咐起身,这二仙便抖着身子俯低声直道,“小仙无能,未能护住帝姬神魄,请帝后降罪......”
帝后自不会如此轻率下罪,虽是颜色难悦,但心中已有计较。
濯苏明了,于是略加抚慰,“父神母神不过忧虑阿姐,二仙只将下界之事如实道出,自会有圣决。孰是孰非,是好是歹,必是一目了然的。”
那土地灶王闻言,些许放了心。
却听土地道,“如此,还望恕小仙满身血污便登天面尊,且听小仙们一一道来,小仙上任不久,可从未见过......”
“烽烟吞民,海怒倾岸,就连苍天也不许今世了。”易洌川勉力撑剑站起,用凝了血的手掌轻抚身前护着他的一头毛色黑亮的巨狼,“只是我仍有所负之责未完,不能随势明哲。你若回他那里,或可保一线生机。”
那狼竟通人言,只是摇头,眼中似水光泛出。见易洌川此景终难长久,恨得太多,却不知该如何——“肉身自来是难永寿的,但要死得其所。冽川自当守着忠义,我自当守着着冽川。”回身再望枯木白雪已埋忠骨,平民死尸遍地而覆,几里外拍袭浪声愈近了,究竟赴死如归。
可是毕竟伤得厉害,于是只能以原形之态舐着伤口勉强缓缓而立,抬目光投向白雪风中唯一毫无损的那人,“叶泫芝,我并不知,原来这世间重逢,还可以是这样——我打不过你,”狼耳闻得浪涛渐近,“却也不必死在你手上。”……
可是毕竟伤得厉害,于是只能以原形之态舐着伤口勉强缓缓而立,抬目光投向白雪风中唯一毫无损的那人,“叶泫芝,我并不知,原来这世间重逢,还可以是这样——我打不过你,”狼耳闻得浪涛渐近,“却也不必死在你手上。”
六月前。
自穆大将军领军出战,穆相埋在军中朝中各处的棋子便各自运转,处处掣肘穆家军。倘若今日前线来报粮草不足,那运粮的队伍必是一拖再拖,其中还不忘克扣一些,再以霉陈粮换出一些;前日穆将上奏天气渐冷应补给将士寒衣,运到的所谓寒衣也是最次等的货色,除了被虫嗑了那些,数一数能上身的也就半数;所谓圣上沉迷声色,不理朝政,又纳了个美人,却是在战俘中挑中的——自然是穆相出的主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那一人也无需惧。朝中最不缺趋炎夺利之徒,少有那刚正洁净之人。寥寥几人,也不敢迎风而上触了穆相的霉头。
皇城四周安营扎寨,禁卫军也都是穆相亲信掌管——明眼人谁不清楚这天下怕是要换了人来坐?
如此情境,易洌川仍在前线,穆相便开了宴请百官小聚,顺带将与易府的亲事借着酒劲讲了一讲,那些个还想着等穆大将军回来观望观望的墙头也就顺势倒了这边。试想连左膀右臂都与穆相结了亲,那旁略微施一点手段,战场是何等险地,就连穆大将军也难保全身而退,加之最近战况艰难,那颗颗旗子安插了进去,就连军营也是有的。内外夹击,可知又能撑到几时?
军营本就艰苦,穆相这一从中作梗于是愈甚。穆大将军先前已存的疑虑似乎都一一成真,三军进退维谷,粮弹稀缺,将士们大半冻着身子与敌军肉搏,武器与援军迟迟未到——当知易副将的府上此刻忙活着与穆相结亲——种种缘故穆相看易洌川不得不加以提防,以前把酒言欢而今只能相对无言,帐中再不闻得商议辩驳,多是叹气静默。
然而如此境况,穆家军还是大败敌军。捷报传回去的时候,朝中一片振奋,而这皇朝似乎真的气数已尽,一身明黄斜卧在龙椅上的那人张嘴接了身侧美人喂的剥了皮的葡萄,只道,“朕知道了。封赏事宜全权交予丞相,退朝。”
一两句,那些微的火苗就给灭透了。
穆相对死敌自然不会赐下什么好物,可那死敌毕竟是亲弟,所谓血浓于水,还留有余地。于是先提写了封信,挑了亲养的信鸽传到军营,静待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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