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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晋中的石炭矿要改姓木了,是小爷的了。”木远冲着站在船头的六六挤眉弄眼。
第124章
木远这些话一出,好些船工变了脸色。总把头还稳得住,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猜测。毕竟,这批货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别的货物,全是家什之类的,明面上却说这二十条船其中有十来条是别人的货,剩下的才是陈家才是给儿子成亲的聘礼。
总把头是晋中河边长大,从小就会泅水,风浪大也敢往水里钻一钻。开始跟着别人跑船,押着石炭往东去。后来好不容易挣下一条船,只是搭着别的船队挣点辛苦钱。他真正发家是遇上了陈茂闵,当时陈茂闵初到晋中,又不想受制于人,就打听过往运石炭的船只。刚好总把头也有意,笼络几条船投奔了陈茂闵。随着陈茂闵在晋中的做大,他也随之水涨船高,揽了晋中的石炭大部分的运货,从一条船发展到如今的二十条大船,挣下若大的家当。总把头从心里是感谢陈茂闵,感激给了他机会,要不,他如今还是一个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船的小东家。
因着这层关系,陈茂闵影影绰绰地把信儿透露地一点口风。总把头机智,心中有些明白,如今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总把头有些帐然失措,眼前这个人将要接替陈茂闵的位置看守晋中的石炭,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总把头心头默默叹息,将来运石炭怕是不太易了吧。
六六立在船头,脸罩着轻纱,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船上高挂着的木字,嗤地一声笑道:“青天白日的,就有人说梦话了。”
木远听了大怒,扇柄指着六六,“你个小丫头,你怕是不知道吧。皇上下旨把你爹的差使给撸了,晋中再没你家的立足之地。”木远手中的玉扇一转,指着六六身后的船只,不屑道:“算你们有自知之明,知道在晋中待不住,自个儿灰溜溜地滚了。”
这些年日子过的顺遂,郭氏的脾气越发好说话。好脾气的郭氏听了这话,也是火冒三丈。欲要开口,让六六给拦住。
六六眼睛都不眨一下,摇着脑袋,“娘,何必跟蠢人啰嗦,就如对牛弹琴,你指望牛能听音识韵。”
“你个死丫头,你敢骂小爷是牛?”木远跺着船板大呼,“快停船,给小爷搭块板子,小爷要亲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船缓缓地停了下来,然六六所在的船却慢慢向前驶去。
木远大急,手指着六六的背影又是跳又叫,“你别跑,你别跑。”
六六瞧得大乐,回头冲木远做了个鬼脸。
忽地船仓中钻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满头珠翠,腰间一对翡翠比目鱼,鹅黄衣衫金银线绣满折枝牡丹,翠绿的撒花裙,裙边缀着米粒大的珠子,白皮子,单凤眼,小嘴儿一笑满室生春。此女名唤阿宝,是木远奶娘之女,随着她爹娘跟着木远去晋中。
阿宝跑到木远面前道:“远哥哥,理那破落户。赶紧回仓坐,让人开船走吧。”
“滚,爷非要教训这丫头不可。”木远吼道,“给爷调头,追上那膄船。”
“娘,你看远哥哥凶我。”阿宝对从船仓出来的柳氏委委屈屈道。
柳氏抬眼看了木远一眼,垂下眼帘,低声哄着阿宝。她知道木远再不是三岁的小娃,由着她说甚就是甚。随着木远的日益长大,他渐渐地知道些事体,明白她当初和沐恩伯在一起干的勾当。突然有一天,他对她再不是百般依从,有时候还故意和她对着来干。每当那个时候,她就哀哀哭泣,道着哥儿爹不疼娘不爱,祖父也没有把他当会事,继祖母更是没把他看在眼里。她没法子,才屈从了沐恩伯,想着让木远的日子过得好些,免得下人捧高踩低。或许里面的有些话触动了木远的心肠,让他想起小时他爹娘打发他独自一人去泉州,只有奶娘在他身边陪着。那一段日子,木远对她非常的好,好的让她飘飘然,忘了形。她又动了心思,撺掇着木远去讨好木贵妃,好将来继承沐恩伯位。然就这样一句话,木远冲她发了火,嚷着她对他的好是别有具心,差点撵了她出去。自此,她在木远面前就小心翼翼就怕那句话不对。且木远脾气越来越暴躁,头会还好好的,下一刻马上翻了脸,讲打讲杀的。
只是女儿尚不知情,还以为木远对她这个奶娘敬重有加。当初她想着让阿宝做了木远的贵妾,有她这个奶娘在,木远怎么也亏不了她的女儿。如今她早就放弃了这个打算,然女儿被沐恩伯的富贵迷住了眼,要死要活地要嫁给木远,她再三劝说也没用。
那边木远见船半天没调转头来,冲着船工们发火。河面虽宽,但木远的官船尤其大,比六六做的官船都大不少,且河面又行着陈家的二十来条船,想调头谈何容易。木远发了急,让他憋出个法子,让船倒退行走。这法子倒管用,一会功夫,就赶上了六六坐的官船。
此时,已渐近九漩滩,悬崖上朝六六坐的官船抛来船绳。木远见了,那容六六坐船离去,拿过身边船工的船桨,往前使劲一伸,又长又宽的船桨套着根船绳猛地的一拉,绳那端的一个纤夫给拉了下来,人转眼坠入九漩滩中。六六的惊呼声尚未停,由于木远收力不住,整个人往前倾就要坠入河中,船工们慌忙向后划着船,将将接住快要落入水中的木远。然官船突然地后退,撞上前面六六坐的官船,一个冲力,整个官船滑入九漩涡滩。
总把头的脸霎那间惨如白纸,当年他年轻时,凭着股热血也闯过此地。那时,他单枪匹马,一人一船在看不清的漩涡中挣扎,好在他命大,最终闯了过来。但回家也足足躺了一月才养回来,不想他壮年之时还要再闯次九漩滩,然如今他家大业大,有妻有儿,再没有当时的勇气了,他怕他闯不过去。但身后的几十来人,不能眼睁睁地去死。他猛地大吼一声,“大家稳住,舵稳住,拿起船桨抵着船舷。”
船上失了魂魄的船工们方回过神,听命行事。
一些胆小的丫鬟婆子已在低声哭泣。六六喝道:“不准哭,谁哭,立马把他给扔进水里。”
众人尚不明白为甚一向好说话的小姐竟变得如此凶神恶煞,倒是听话地闭了嘴。
六六扶起脚趴手软的郭氏,一面往船仓里走一面道:“娘,我们不会有事的。我可是福星呢,福星那有短命的哩。”
本心头恐慌的郭氏听了这话,笑道:“那有自个儿说自个儿是福星的,按你出生日子,也是财星,那是福星呢。”
“财星就是福星呀,娘,你不会不知道吧?”六六故意道,“没有财的福星那是福星吗?”
两人轻松的样子,让周围的丫头婆子也放松下来,六六的四个丫头也围上来侍候。金姑姑也从船仓里钻了出来,扶着郭氏进了房间。
珍珠这会胆气壮,叉腰站在船板上大声道:“该干吗干吗,没事的回房去。”
总把头凝神屏气直直地盯着水面,看着眼前一个又一个的漩涡。总把头突地喝道:“向左转。”船险险避过一个连环漩涡,总把头堪堪松了口气,不远处的礁石已近在咫尺。总把头闭上了眼,等待黑白无常的来临。
然好一会,没有任何响动,仿若世间万物都静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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