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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赫舍里氏遣人送来的棉被在慎思堂里熬过一夜,塞楞额被送回屋子的时候,双腿已然僵硬,背上的血迹也已经干涸,伤痕在皴裂的皮肤上更显得狰狞。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自己不小心将伤口又再撕开,便只得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榻。
“哥,阿玛这回是真的气得不轻,我在外边偷看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哭出来了,每一下抽在你身上可都没卸力啊。”塞布礼边替趴着的伤患抹药边回忆前夜里看到的那一幕。当时若不是狠狠咬住右手,自己恐怕已是冲了进去。
“塞布礼,抹完药去把书柜后暗打开,里面有个朱漆色锦盒,给我拿过来。”双目掩在曲起的双臂中,塞楞额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有了这么一句。
“嗯?噢,知道了。”正在专心涂抹药膏的人听闻此言,怔了一下,复又恢复了平静。曾见塞楞额小心翼翼爱惜着那个锦盒,轻轻从书柜中取出,又缓缓将其放回,当时他内心的好奇心就被勾起,只是还不待他入内,锦盒早已被隐藏的毫无影踪。
眼珠转也不转地盯着塞楞额打开那锦盒,一个半旧的香囊,五色丝线因着反复摩擦而渐渐失去了光泽,但色彩仍旧清晰可辨,手艺虽是比不上他们这些王府少爷不离身的贴身之物,可也能瞧出是花了心思。
看着塞楞额爱惜异常地将香囊握入手中,轻轻凑近鼻尖,似乎要用尽全部力气,嗅一回其中香气。塞布礼忍不住本能地也将身子往塞楞额面前凑去,却被塞楞额巧妙躲过,眨眼的功夫,神秘的香囊在塞布礼面前迅掠过,好不扫兴。
“哥,这个香囊根本就已失了香味,你还当个宝贝作甚?”撇了撇嘴,塞布礼有些失望,本还以为这让哥珍藏的香囊定是个世间珍宝,看他稀罕的程度竟是比上回生辰皇上赐的玲珑锦深得多。岂料仔细一瞧,竟是这般平凡无奇。
对于塞布礼的话,塞楞额也不多做辩驳,斜眼瞧了他一眼,一副你不懂的表情。“你懂什么,这香囊在我眼里,便是什么都不能比的。”
“咦,哥,这香囊上绣的‘安’字倒是与咱们王府里制的不同,这藕色丝线可真是用的巧妙啊。让我仔细瞧瞧吧。”被塞楞额这么一说,塞布礼不禁对这香囊多瞧了几眼,这回倒是看出了不同来,不免想讨来研究一番。
“啪!”“你起开!”看到塞布礼的爪子伸了过来,塞楞额想都未想便抬手将其拍开,还不忘把香囊往怀里掖了掖。待到塞布礼收回了手,才又将香囊拿了出来,细细地摩挲着那个精致的“安”字,思绪便又回到了那个语儿送他出征的午后。她羞涩不舍的眉眼,深深刻在他脑海里,她拒绝他的玉佩,却将香囊牢牢塞在他手里,她说不信他的话,却一直在等他回来。
想着想着,嘴角便不听使唤地自觉扬起,似又想起了什么,笑容中掺杂了几丝苦涩,也只能微微一叹。
闹腾了一阵,伴随着塞楞额这声叹息,屋里又恢复了沉寂。“哥,这回你的事算是闹开了,往后你打算怎么办?”塞布礼搓着双手,斟酌地开了口。
“原本我求的是曲线救国,兜这么大的圈子,无非是想大家相安无事。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拼个鱼死网破了!”披好外袍,右肘撑起,塞楞额半侧卧在榻上,听了塞布礼的问话,冒着精光的双眼骤地眯起,眼中燃起熊熊战火。
“哥,你当真要与阿玛闹成这般么?”塞布礼怔了一下,明知这也是无奈之举,却也还想再确认一番。
“塞布礼,到了这一步,你已帮我许多。往后你就不要掺和了,你不仅是我弟弟,也是阿玛的儿子。我不想让你陪我一同走上这条路。”塞楞额不愿连累弟弟,前路渺茫,又何必再多牵扯一人?
“哥,还记得额娘临终前,对你说过什么?她说要我们两兄弟相互扶持照应,你当时也允了。如今,你是要将我抛下吗?”塞布礼努力抑制住的声线仍无法掩藏心中的失落和担忧。
“塞布礼!”塞楞额伸出了左手,兄弟俩的手再次交叠在一起,一如那年张氏临终时。
窗外依旧寒风阵阵,院里树叶皆已落尽,风吹动光秃的树枝,连音色都显得单调。桌上锦盒里静静放置着数封书信,风过无痕,带不起一丝涟漪。
“小姐,夜已深了,你还是早点歇着吧。这些日子,你常常这般守到夜深,身子可要熬不住了。”更深露重,语儿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红色绒毛披风,轻轻拂过围脖处的茸毛,似乎还残留着那日塞楞额为自己披上时的温度。当时他就站在自己面前,替自己系紧绳带时能真切感受到他的鼻息,温暖了自己的心。
窗外的月分外明,风声过后留下阵阵呜咽,桌上摊着一堆信笺,两条镇尺威武地压制着蠢蠢欲动的纸张。
“玉兰,我还不倦,你若是困了,先下去睡吧。我自己料理得过来。”淡淡的语气,仿佛说的是别人,又仿佛,说的是陌生的自己。
“那小姐,你一定饿了吧?我去厨房弄碗莲子羹来,也能御御寒。”看着小姐执意不肯安寝,虽然心中十分疼惜,玉兰却也不再多做劝说,只能尽力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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