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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齐昱刚从病房换药回来，绕道至池平安的办公桌过来，问他几点能过去会议厅那边。池平安说还有新病人签字没处理完，结束后就过去。

“齐师兄……”池平安喊住准备转身走的齐昱，面前放着那张打印出来的参会人员名单和演讲人员名单，后面明晃晃写着每个人的职称，基本都是主治和副主任这样各个医院脊柱外科的年轻中坚力量，只有轮到他这儿，居然写着个“住院医师”。

气势上就矮三分了。

也不是他自我怀疑，不过今天到场的都是专业大拿，他导师齐言平也会到场，这么严肃的场合，容不得一点疏忽和失误。

齐昱看出了他的忧虑，微微俯身看了一眼演讲人员名单——合着他之前甚至没认真看过这份名单，然后道：“你不是他们里最年轻的么？”

“啊？”

“那还担心什么。谁都有第一次，关键是谁的第一次来的更早、做得更好。”齐昱说完，趁池平安还发愣的间隙，从他桌上抽走了那张名单，眼不见就心不烦，“忙完就早点过来吧。”

到中午的时候，除了值班的赵祈，全科室的医生都提前下班去吃饭，准备参加下午两点的研讨会。赵祈孤零零坐在座位上扒盒饭，一回头看见刚从病房回来的池平安，问：“怎么还没过去？”

“有个病人状态不太好，师兄，麻烦你下午帮我多看着点，我还请了消化内科那边的会诊。”

赵祈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吃饭了没，没吃赶紧去吃吧。下午你第一个上去？”

“老板昨天跟我说了，他今天准备好好听听你的汇报。”

“啊？这你都跟他讲了？”

赵祈扒着饭含糊地说：“他提前不知道的话，今天看到你上台才会更惊讶吧。再说了，他还跟我说安排得挺好，丢人算什么，丢得次数多了就成长了。”

池平安讲迷信：“你别乱说，我不会丢人。”他坐回座位上，点开医嘱界面，在15床的医嘱栏里敲下“危重”两个字，病人的名字一栏很快变成了显眼的红色。

这15床的病人是个年过八十五的老年人，刚做完手术不久，凝血功能很差，还有高血压和心脏病等的很多基础病，一时之间恢复困难，还有大出血的可能。今天是最凶险的一天，这样的病人主管医生其实一步都走不开的。

池平安在食堂打饭的时候还在担心这老人家的情况，窗口的阿姨给打的什么菜也没看着，等找到座位坐下后才看清，好吧，好清心寡欲的两道素菜。就当给他降降焦虑的火吧。可清心寡欲的菜还没入口，手机就先嗡嗡在桌上震动了起来。

池平安心里已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其实也根本不叫预感，大中午的值班护士打电话给医生能有什么好事？他接起来，值班护士在电话里说：“小池，你那病人大出血了！”

池平安几乎撂下饭就一刻不停地赶回了科室，正撞上赵祈从器械室推出来一台除颤仪：“赶紧抢救吧。”扔过来给病人做完的心电图。

往病区赶的同时，赵祈转头问他：“你下午几点过去？”

“本来是要中午一点之前就去准备的。”池平安气喘吁吁地看了看手机，已经十二点过半了，一点半嘉宾就基本都到位了。抢救病人自然是头一等的大事，赵祈一个人肯定也忙不过来，而且要花费的时间不定。

他到时候到了那边还要换衣服，整理整理ppt和讲稿，总之两点之前怕是上不了台了。能不能满头大汗地赶到会场都不一定。

“我给齐师兄打电话，问问他能不能协调一下。”

赵祈说：“要不你就过去，我喊楼上泌尿外的来支援一下。”

池平安哭笑不得，怎么说也是他的病人，他最了解病情，怎么能全丢给赵祈自己做甩手掌柜。他还是先打给了齐昱，连线音响了两声，第三下时就被接通，传来齐昱的声音：“喂？”

“齐师兄，我有个病人大出血和室颤，得先抢救，开会那边……怕按时赶不过去。”

齐昱在那头很快道：“先抢救病人。”声音平稳，仿佛一针镇定剂，使池平安紊乱的思绪缓缓镇定了下来。

“你把我调到最后一个上吧，可以吗？”

“好。”齐昱回答说，“尽力而为，不用管这边。”

电话挂上后，池平安虽不知道如果他来不及齐昱会用什么办法填补，但内心总算暂时安定，对方说不用管那边的情况，好像就真的能让人放下心来。

病房里却竟然意外地安静，除了正守在一旁备药的护士小苏，不见病人的家属。

“家属呢？”池平安走进去问，他记得这个老人有儿子和儿媳，送老人入院的时候来过。

“已经打过电话了。”小苏说，“说待会儿来。”

池平安皱起眉：“不是跟他们说了下了危重最好要时刻有家人守着吗？”

赵祈比他淡定很多，冷淡地笑了一声：“你还见得少？”意思是，这种情况你还见得少？

病人抢救的很多步骤要家属签字，危急时刻要不要继续，要不要进icu，要不要用最贵的药品和仪器。当然，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当然要继续抢救，要进icu，要用最贵的药和设备。然而，实在有太多现实与人们想的恰恰相反。

有时候病人都在抢救室命悬一线了，家人或监护人才姗姗来迟，医生急得满头大汗给病人找血输，家属晃晃悠悠地转在病房门外，甚至不知道主动去配个血型。

所谓人情冷暖，在医院看得最为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