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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辱
公孙宣仪是怀章老客、隔三差五就要请人过来,他地位高身份重又给得起钱,大家谁都得罪不起,怀章只能逢请必来。这次公孙说有夜宴请他来撑场面,怀章自然不会拒绝,等他到了才发现,宴上竟都是熟人。
青州公子、江州公子、燕州公子,裘蕴明更不必说、是楼中常客,也就只有平州公子和赵熹因自己不愿没有私会。这本没有什么,倚楼卖笑都是熟客才说明自己名气大,宴席上更好腾挪、更加热闹、更叫宾主尽兴。怀章悄悄瞥了眼赵熹和裘蕴明,深吸了口气,向众人行礼:“怀章见过诸公子。”
黄安文和燕无异都觉尴尬,秦尉宁坐观好戏,裘蕴明意外地望着怀章不知如何是好,赵熹更是绷直身子看他。承平在桌案下握住赵熹攥紧的手、轻抚手背凸起的青筋,安抚他叫他稍安勿躁。这是怀章谋生的手段,现在闹事所有后果都要怀章承担,还是能忍则忍、看公孙宣仪究竟意欲何为。
公孙宣仪笑道:“大名鼎鼎的怀章小姐,诸位都已见过、不必鄙人多言了吧,听闻蕴明为了怀章小姐神魂颠倒、日日都去引凤楼等候,为了你小姐竟还拒过我几次,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不过小姐到底顾念旧情,今日还是让我给请来了!”
裘蕴明尴尬笑笑,正不知如何赔罪,就听怀章道:“公孙公子取笑了,先前怀章身子不适、未能叫公孙公子尽兴,是怀章的不是,今夜公子想听什么、想听多久,怀章都奉陪到底,以报公子体谅之恩。”
公孙宣仪大笑:“这可太好了,今夜诸位可是有福了!机不可失,就请小姐开始吧!”
怀章向公孙宣仪弯腰行礼,他的两个侍女搬了凳子放在大堂中央、请他坐下弹唱,怀章整理裙摆正要坐下,公孙宣仪道:“太远了,怀章,往前来。”
怀章停住,侍女抬着凳子往前走、走到大堂前部,公孙宣仪仍招手:“再往前些,干脆就放我旁边吧,咱们以往不都这么坐么!”
以往只有公孙宣仪和怀章两人,除弹琴唱曲外还有其余风流事,自然越近越好,可宴请怎能和两人对饮一般呢,这将客人置于何地?侍女抬着凳子不知所措地看向怀章,怀章抱着琵琶,只觉今日鸿门夜宴,怕不好脱身。
裘蕴明有些担忧,可他向来软弱、并不敢说什么;承平怕赵熹生气,开口为怀章解围,半真半假玩笑:“公孙公子说笑了,公子请我们来听怀章小君仙音、却又想自己霸住,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听不得了!这哪是做主人的道理!怀章小君就坐这儿吧,公孙公子不满、我们都赶走便是。”
公孙宣仪大笑:“承平可真会玩笑,我怎么舍得你们走呢?怀章就坐那里吧。”
怀章入座,整理裙摆抱好琵琶,问:“诸位想听什么?”
承平怕公孙宣仪再刁难,忙道:“听闻近日流行《离人赋》,就唱那个吧!”
“诶,”公孙宣仪果然阻止,“大好时光唱那悲歌做甚,丧气得很!客随主便,听我的,柳三变的《凤栖梧》,怀章小姐,来一曲吧!”
赵熹颜色大变。
怀章抱紧了琵琶,没有唱。
公孙宣仪问:“怎么了,怎么不唱呢,你以前唱得可是很好呢!在座诸位更艳的怕也听过,听听这曲又何妨呢!不会是顾忌赵小姐吧?确实,赵小姐身为双元本该忠贞高洁、不应听这淫词艳曲,不过双元也不该抛头露面、显于人前!赵小姐既然不畏人言,听一两首词又怎样!瞧赵小姐那脸色,这词怕不知已听了多少次了,你就放心唱吧!”
赵熹怒瞪公孙,恨不能将他烧成灰烬,可顾及怀章,他仍是忍了下来。诸公子本就与怀章露水相交并无情谊,又有公孙和平州在此,更不愿夹在两者中间,故都沉默不语。裘蕴明心痛心酸,可他软弱无能,连公孙氏都不敢得罪,只得深深压下头去。
怀章已然明白,公孙宣仪叫自己来是借自己来侮辱赵熹,这是他早已料到的事,如今发生也并不意外,只觉得有些突然。怀章站起身,昂首向公孙宣仪道:“怀章自知命如尘土卑贱难堪、不入贵人眼,得贵人怜惜茍活已是万幸,故唱歌弹曲愿能叫贵人欢心一二、也是报答贵人大恩。可靡靡之音床笫之欢,怎能公于人前?贵人虽有命怀章却不愿叫贵人清誉有损,这曲怀章不唱。”
诸人惊讶不已,对怀章大为改观,赵熹更觉扬眉吐气,挑眉看向公孙宣仪。
公孙宣仪被当众落了面子勃然大怒,指着怀章大骂:“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双元而已,就是庭前路、路上泥都比你高贵!你真当爷捧你呢?猫儿狗儿一样的东西,撒欢卖娇傍上主人就以为自己得了势、还摇起尾巴逞起英雄来!拿钱卖身的货色真把自己当人看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公孙宣仪撸下手上扳指砸在怀章脚下,“你不唱,好啊,听说先前你也学过舞,不唱就跳吧!”
公孙宣仪指桑骂槐叫承平都气愤难忍,怀章自认卑贱觉得他骂得对,可在赵熹面前他不愿如此狼狈,虽努力隐忍还是流下两行清泪。赵熹怒极反笑,甩开承平走到堂上:“你想看跳舞何必为难怀章,我也会,我跳不就好了!”
公孙宣仪颇为意外,其余诸人也不知赵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他走到怀章身前,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琵琶,抬手为他揾泪,温柔问道:“这琵琶可是名琴?价值几何?”
怀章垂头避开,自己擦掉眼泪,答道:“是他人所赠,虽非名琴却也贵重,价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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