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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遏制不住的苛责自己,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现阶段发生在赵旗钰身上的一切。他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每当身边有坏事发生,林平总会这样想。
更可怕的是,林平怕窦利钧也这样想,他很想跟窦利钧见一面,得不到窦利钧的回应他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但窦利钧忙着照顾赵旗钰,很少能回他。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窦利钧对他忽冷忽热的时候。林平的焦灼就像深秋的最后一片枯叶,随着窦利钧回给他的短信而下坠。
我要带她去找她的母亲,回国后联系。
林平对着手机按键扣了很久,最终只回了四个字,注意安全。
在元旦之前,林平都没有再回过学校,校长那边仍卡着他,他也不想干了。林祖胜提了两瓶五粮液,要林平去给校长道歉。林平差点又跟林祖胜起争执,他问林祖胜他道什麽歉?林祖胜把酒瓶重重一放,他骂林平是倔驴,问林平还要不要吃饭了,不工作靠什麽为生?
林平说工作没了就再换,他没办法对着那种人道歉。
林祖胜生气的问林平,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平均多久换一次工作?一年。林平你这人根本没有稳定性,碰到点不顺心就要换。忍字头上还有一把刀呢,什麽事都能顺着你的意,那你怎麽不去指挥世界和平啊。那麽要脸,走不长的。
他似乎很少对林平说掏心窝的话,尽管没有一句是林平爱听的。
他说,我是为你好。
林平耷拉着眼皮,说爸,我们都是没有正义的人。
他搁浅在了十二月,每天闭门不出,待在家里看都市报道。那真是一档诙谐的节目,林平有时会笑,笑完又反应过来,其实没那麽好笑。
林顺找上他,说要买火车票,林平想起来林顺下个月就要去广州,他们都还没有告诉林祖胜。林顺想买硬座,二十多个小时,比一天长一点,看一个日出两个日落就能到了。他想省钱。林平说还是买卧铺吧,他们一起,他也去。
林顺多少知道点林平无所事事的原因,听说那个校长还在学校里作威作福,世道不公。他宽慰林平说林平做的没错,又问道林平是不是真的要跟他一起去,他其实内心里是希望林平与他同行的,这样他会很开心。林平说是。他哥俩挤在沙发上,谈论着羊城的气候,饮食,和听不懂的白话。林平以前学过陈百强那首偏偏喜欢你,他咬不準发音,那时候还是唱给韩元就听的。他一直记得歌词,到偏偏癡心想见你那句时,他能想起的人已经不是韩元就了。他想窦利钧,有时候想,很想,有时候又不是那麽想。
他不知道跨洋电话要怎麽打,他不心疼话费的,他有一次拨过去窦利钧的电话,是关机的。后来就没再打过。
他们短暂的失去了联系。
林平和林顺买了一张上铺和一张中铺的票,临行前一周他们才告诉林祖胜,林祖胜对林顺好言好语,对林平反而没那麽客气。他叫林平在那边找个工作别回来了,顺便还可以照顾下林顺。林平像个哑巴一样不说话。
票买在元旦后,因为节假日票不好抢,林平收拾的行李里是没有棉服的,他东西很少,连他自己也不懂为什麽要收行李,好像真有去那里打工的打算似的。明明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他们父子三人谁也没想起来。
窦利钧回国那天冷呵呵的,没有直达新郑机场的路线,所以他在武汉转了车。他真是疲惫,黑眼圈重的,眼窝好像更深了。他瘦了。
林平现在不在宿舍住,他在林祖胜那儿,晚上十点出门倒煤渣,用火钳夹煤球的时候,冷不丁注意到角落里的影子。新煤掉在地上,摔烂一个角。林平看向窦利钧从黑暗里浮出来的面孔,白的像有月光落在上面,衬得星星不再亮。他的眼神有些阴冷,林平愣住,窦利钧不高兴的时候多少会显得不近人情。
“你回来了。”林平轻声。
窦利钧的一举一动连同他的表情都是一样少的可怜,他立在那里,伙同身后的一砖一瓦,死气沉沉。
林平放下火钳,他拥抱窦利钧,很冷,他在窦利钧的大衣领口埋头,不知道窦利钧在这里站了有多久。
“进屋吧,我爸出去了,现在没在。”林平摸他冷冰冰的手,搓了搓。
“跟我走。”窦利钧开口,林平心一紧,他连声线都变了,变得更沉。林平拐回去拿钥匙,他牢牢攥住林平的手不让林平走。林平只好解释要先把门锁上。
林平会跟他走,因为他看上去很需要林平的样子。
窦利钧身上所呈现的那股气息令林平不知所措,他好像把西伯利亚寒流也带回来了,林平坐在车内,想问问赵旗钰,却无法开口。他想他可能要等窦利钧主动提及。
行至路口,窦利钧道:“你可以回学校上班了。”
林平嘴唇翕动,半晌也没有说自己不想去了,他觉得他可能无法胜任这个职位。他哦了声,就没下文了。窦利钧将车开的很慢,他似乎料到了林平会有这个反应,娓娓道:“头一个星期,赵旗钰离不开人,我没有时间处理,后面要带她找她母亲,不是故意忽略你。她妈离婚了,重新组建了家庭,不是太愿意她来打扰。没办法,赵旗钰对我很抗拒,不好麻烦别人,我也不放心,只好磨她。”
窦利钧答应她会把赵旗钰再接回来的,时候未定,要看赵旗钰的恢複状况。
林平说不出那些苍白的安慰人的话,他们都不是直接受害者,没有谁能对那个女孩可能毁掉的下半生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所谓的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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