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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理由一直住在这里。”林平低着头,黑色毛衣的针脚被他拽了下,露出针眼大小的洞。“年底的时候,我给你包个红包…”
窦利钧冷下脸,林平这时候跟他说这个,真是会寒人心。这叫什麽?不欠他的人情?窦利钧不介意露出蛛丝马迹让林平察觉,他等的有够久了,还要再等到什麽时候。他早该知道,林平有壳,就像大多数的人都有壳,没壳怎麽保护自己呢。
“你需要理由的话,我可以给你理由。”他打断林平的话,钱算什麽,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林平不等他开口,心慌意乱道:“你的腿不方便,我可以给你送饭,你想吃什麽提前告诉我,我会做好送过来。”
窦利钧眉宇间笼上郁色,好,好得很。他径直朝门外走,丢下一句:“何必,我房子多的是,不愿意看见我,这套留给你住。”
林平掐着手心,窦利钧脾气来得快,这个年龄层,大家都在装成熟不是吗,窦利钧装都不装了。林平追出去,楼道感应灯亮起,窦利钧腿还打着石膏,不去坐电梯,而是朝楼梯迈。林平看着楼梯口,对打石膏的窦利钧来说无异于深渊,他拉他的手,小声道:“你别这样,我们回去说。”他怕被邻居听见,声音格外的轻。
窦利钧甩开他的手,冷冰冰道:“进去了还要出来,有什麽必要。”说罢就要下楼梯。林平拉不住他,又怕他摔跤,情急之下从背后揽了他的腰,一条胳膊横在他腹前,格外有力。窦利钧愣了下,林平一直有在坚持健身,晨跑,可不是什麽瘦弱的人。
林平抱他。
窦利钧脸比打了石膏的腿还要僵,他低头,看林平黑色毛衣袖口缩的那截,正好露出林平的骨头。腕骨凸起,看上去很硬。
“不好意思。”林平缩手,窦利钧身前一空,他转身,看到林平无措的眼睛。
“我们回去说吧。”林平说的有点儿像是在求他,被人看见他们起争执有什麽好处呢。
天气只是在回暖,穿堂的风依旧能兜得人脊柱发凉。窦利钧目光落在林平被冻得微微发紫的嘴唇上,想帮他暖暖。窦利钧低头,还没凑上,林平就敏锐的撇开了脑袋。随后窦利钧修长的手指撚上林平肩膀的线头,叫林平看。
林平腾地烧红脸,连耳朵都跟着红,赧然的望向窦利钧。
窦利钧饶有兴致地问:“你在想什麽?”
林平干巴巴地回:“什麽也没想。”
窦利钧失笑,林平窘迫的快步回屋,门打开着。片刻后,林平又拐出来,拽着窦利钧的衣角让他回来。
及至进屋,闹剧才像是刚刚结束,亦或是还要继续。
窦利钧正色道:“你住吧。明天起我会住到另外的地方。”
林平一脸不赞同道:“哪有这样的。”
窦利钧笑,“哦?又想跟我一起住了。”
林平说不是,窦利钧依旧是笑,假惺惺地,“你租的房子多少钱?八百?我分文不取你都不住,傻瓜。”
林平皱着眉毛说不是那麽回事,窦利钧不怕他钻牛角尖,他就是认死理了又怎麽样。“没事,住着吧。我房子确实多的是。”林平听窦利钧说这句话居然也没觉得讨厌。
窦利钧当真要搬出去住,不同的是他不需要收拾行李,看来他确实没有骗林平。那天来接窦利钧的是张与加,林平看见窦利钧拄着拐杖,张与加跟在他身后,像一条尾巴。莫名的,林平觉得来接的人应该是老周,而不是张与加。第一印象太重要了,他对张与加没有好感。好像张与加那个人会把窦利钧给带坏。
电梯合上之际,张与加沖林平摆了摆手,隔着那条几厘米的缝,他觑见张与加旁若无人的挽上了窦利钧的手臂。数字开始跳动,林平心也跟着落下去。
林平怕自己趴到窗台去看张与加是怎麽挽窦利钧的,他蜷在床边,看到他和窦利钧一起挑选的稭黄色落地台灯,头弯着,像麦穗。他想起那晚老周他们在墙上写的诗。
妈妈
今夜我已然安眠
他根本睡不着。
窦利钧搬走后没再同林平联系,他真是放心。林平其实也没住很久,窦利钧走后十天不到他就搬出去了。接下来的林平经历了考试,和取得资格证。等暑假一过他就可以去学校报道了。这期间,林祖胜生意略有起色,大发善心的出钱给林平买了一辆二手代步车,自此林平也成了有车一族。
林平班上有个小女孩,叫赵旗钰,她的两个男朋友因为她打起来了。才六年级!林平从办公室赶过来,看着两个哭泣的男生一时不知道安慰谁。她看林平有点儿要教训她的意思,也加入了哭泣的行列,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林平先教育了男生,随后把赵旗钰留下来,準备好好开导开导她。
林平说不能早恋,她说是他们单方面追求她。林平扶额,说听说你都承认了他们两个的身份。她点头,说觉得他们可怜。林平简直要头大,一时不知道说什麽好。她悄声来了句,老师,其实我还有一个男朋友,但是他不吃醋。
啊。林平说不好意思了,赵同学,老师可能要叫一下你的家长。她笑的很甜,给了林平一个号码。
赶巧那天是周五,放学,林平和赵旗钰坐在办公室大眼对小眼。学校附近可能堵车了吧,她的家长姗姗来迟。梧桐树影晃在窗格,办公室窗明几净,夏天实在燥热。林平听到脚步声,甫一擡头,看见窦利钧。
他们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自此窦利钧搬出去以后,他几乎是从他的生活当中销声匿迹。他还是那个‘小白杨’,笔挺,体面。他腿好了,林平第一反应。也是,毕竟过了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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