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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岁生辰那日,母亲带她来寺里遇上一位高僧,他只看了云静一眼,便预言这女娃娃有“踏风行云,俯济众生”之命。
单看前四字尚可解出多种含义,但“俯济众生”之意却是明朗,慕容煜唯恐女儿佛缘太深,将来遁入空门,急着找来家族耆老,寻了个破解之法——只需把命格嵌入小字里,子女日后便可将其避开。
故而,云静的小字叫“沛梵”。
“沛”跟的是长兄的表字,四兄妹首字相同,后面那个“梵”字,既讨了个平安吉祥,又寓意将梵音净曲深藏。
丹蓉提醒的对,长觉寺理应去,但她更想趁言氏不在时,要这半日的自在。
“以后再去吧。”云静摆弄着妆奁,取出一对红玉髓耳坠对着镜子说,“眼下还是见裴家人要紧。”
丹蓉自小就跟在云静身边,着实钦佩主子的心性。看似循规蹈矩,却不迂腐古板,处事很有自己章法,永远知道当下最紧要的是什么。
她接过另一只耳坠为云静戴上,主仆二人在镜中会心一笑。
府里的老嬷嬷为她编各种发髻样式搭配不同衣裳,还砸吧着嘴说,姑娘本就天生丽质,气韵如石窟壁画上的飘逸仙子,乍一打扮起来,更是玲珑绰约,简直把全京城的闺秀都给比下去了。
一群人正欢喜闹着,门房来传话,说是裴府的人已到。
云静刚要起身去迎接,却见裴三妹火急火燎踏入房门,也没看见裴二姑娘的影子。
“二姐姐怎么没来?”
裴昕根本顾不得答她所问,急声喊:“天爷啊!你怎么还坐得住?这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云静一脸懵怔。
“外面都说……”裴昕像是难以启齿,但见她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子,干脆将真相一股脑儿倒出来,“说你是越王殿下从别苑带回来的宠妾!”
云静骇然,手里的玉簪“啪——”地摔成了两截。
“流言传得离谱。”裴昕说,“那些世家府上的女眷都在议论,安国公府如此高门显贵,却不想女儿养在外面竟悄悄被皇子收了房,还不是正妻,简直连脸面都不要了……怪不得越王常年不回京,原来是别苑有了情儿!
惊诧之余,云静那对翦水秋瞳中显出一份从容昭然:“是哪个不怕死的在背后浑说,当我安国公府是好欺负的么!”
裴昕拉她坐下,握着她的手叫着好姐姐:“我自是信你的,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跑来见你。但人言可畏,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能堵得了那么多悠悠之口!”
信不信的,裴氏这等世家大族怎会不在意名声,不然原本说好裴二姑娘要来,此刻怎也不见人影了呢。
自己行得正,倒也不怕旁人说三到四,云静真正关心的只有裴家的态度,“你们若是信我,待我名正言顺嫁入裴府时,流言可不攻自破。只是不知道……二姐姐是如何说的?”
裴昕闪烁其词:“二姐姐只是让我来问问实情,毕竟这么些年,她也未曾见过你……”
那就还是不信了。
可这种事要如何证明清白,难不成让她站在城墙上鸣冤?或是挨家挨户辩白么?
云静跌坐在矮席上,回想这一切的破绽,怕是都源于越王那句“从别苑带回来的内眷”上。听见这句话的,除了心腹婢子丹蓉,就是那位六皇子了。
真是不知存的什么心!
这京城的水还没淌,就已混得看不清前路了。
“单凭我一人分辨自然难以服众,此事还需越王出面澄清。”云静说,“他未娶正妻就宣称有妾终究不光彩,料谁也不会任由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吧。”
裴昕觉她的想法过于天真,“要是别的郎君,兴许还有机会,但这位越王可不是那么好相与。他与朝中众臣来往甚少,与兄弟宗亲间的关系也甚淡薄,素日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传他古怪轶事的人多了去,他从来都不在意,自行其是的作派就连陛下都奈何不了。若是不小心得罪他,他不瑕眦必报就算给你天大的恩德了!”
听完,云静的心更凉了一截,究竟是触了什么霉头,才会遇上如此异类。
可此时,即便她百般强调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位殿下,又有谁会信?
她到底是见过此人的。
不仅如此,还同乘马车入了城。
云静无奈地扶了扶额,觉得自己就像被塞住孔的茶壶,一肚子水也倒不出来。
裴昕叹了口气,夹在家人与友人中间,委实难以自处,只能先回去。
直到午时,慕容煜父子和言氏回府,云静不出所料被叫去问话。
此时的前厅满是暴雨前的阴沉,慕容煜和言氏端坐上首,其余姊妹三人在侧大气不敢出,有种公堂上听审的架势。
言氏忍不住先开口:“今儿去礼佛的贵眷们可都在议论呢,咱家二姑娘可真是出息,这几年背着家里办大事,竟一只脚迈进皇子别苑去了!”
云舒哼了声:“母亲不知道,越王生母宁贵妃在世时,就曾相中广平侯府的柏萱阿姊,有意许给越王为妃,她本人也钟情越王已久。柏萱阿姊素来我交好,且言家和柏家又是远亲,如今竟叫自家阿姊给得罪了,以后我可真是没脸见人家了!”
云启望了眼神情凝重的父亲,沉稳道:“咱们家家规严,女眷从不轻易见外男。况且听闻越王的别苑建在徐州山间,与濂州尚隔千里,沛梵中途是否离开过,其实问问姨母一家便知。若她有任何逾矩之为,恐怕生母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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