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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长,大师伯终于说话了,说的不多,只有一个字:
“我。”
李延竹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二十年来,柔云派只办过一次喜事。七年之前,我与曲师弟的婚礼。”戚明雪望了一眼石洞中的白骨,声音沉得几乎没有起伏,“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很薄,那次的婚礼是六月盛夏。”
李延竹啧道:“老兄的衣服我刚才摸过了,里面也没有他说的喜糖,只有几个零碎铜板,看来是没挨到你成亲那天。太吓人了大师伯,以前只知道男人好色,原来女采花贼来也这么厉害,这事你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以后可就危险了,关禁闭我都能忍,强抢民男真受不了。”
戚明雪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旁边的墨悲仍旧没有表情,但嘴角也明显地抽搐了两下。
李延竹对此视若无睹,“不过咱们还是先把这洞堵起来吧,一会儿有弟子进来看见,我我我就死定了。”
说着卷起袖子就开始搬石头。
戚明雪把石头从他手里拿走,一指旁边地上的粥,刚刚李延竹只喝了几勺,还剩大半碗,“用不着你帮倒忙,去把粥喝完,一滴也不许剩,食盒里还有些菜,也全部都吃完。”
旁边的墨悲也不发一语地帮着戚明雪搬石头。
李延竹两手空空,把大师伯这句噎死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咂摸了个来回,咧咧嘴,破天荒地听了一回大师伯的话,蹲到一边喝粥去了。
大师伯这人其实还不错,他心想,无非就是脾气太差,表情太少,太过无聊,要是谁当她的徒弟,有这么个省事的师父应该还挺幸福的,但要是谁当她的夫君,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那边的戚明雪浑然不知他心里在编排什么,和墨悲一起上阵效率奇快,没几下就把塌下来的石壁砌了个七七八八,并警告李延竹不许乱动。
李延竹不痛不痒地答应了,送大师伯和墨大哥走了之后,犹豫了一会,挑了块稍微平整点的墙靠着,和那至死还在愚公凿山的仁兄隔墙兴叹。
“大哥啊,不是我不想进去一探究竟,刚刚大师伯砌墙的时候肯定做了标记了,我一动这面墙,下次让她看出来,这娄子可又就大了。”
大师伯把食盒带走了,墨大哥把火折子带走了,除了墨悲的那件外袍和一顿看见骨头的惊吓,俩人来无影去无踪什么也也没给他留下,黑咕隆咚,李延竹只好选择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外面的铁门一阵响动,底下的小门又打开了,要命的光线让李延竹拼命捂住眼。
“吃完了没有?把碗筷拿过来。”
还是之前送饭那个弟子的声音,这回吆喝的声音更大了一点。
李延竹病病歪歪道:“没吃呢。”
笑话,人家大师伯带的那粥,那小菜,是你这泔水窝窝头能比的吗,我有病吗吃这个。
门外那先是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贱得给饭都不吃,继而冷笑道:“口气还不小啊,你在这绝食给谁看呢?也不掂量掂量你是谁,你以为你这样掌门就会把你放出来了?现在就给我吃,剩了一粒米,小心我给你好看。”
李延竹翻个大白眼,正准备过去把那碗泔水倒掉假装自己吃了,门外说话的突然换了个人,语调异常慢条斯理:
“小友,好看是有多好看,给我看看?”
李延竹手一抖,手里的碗“哗啦”砸在地上,摔了个一命呜呼。
外面的男人大概是听见了声音,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竹儿,你不愿吃,不吃就是,不用勉强。”
守门的弟子们终于回过了神,“刷刷”几道拔剑声,刚才要让李延竹“好看”那弟子提高声音说道:“你是何人?擅闯禁窟,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笑了几声,声音不冷不热:“自然知道,这里是江湖第一门派柔云派,你们是柔云派掌门喻明霄的弟子,奉命看守禁窟。你们要问我里面关的是谁?这也不难答,里面的人叫李延竹,是杀害你们前掌门全家的恶人李玄霆的儿子。我说的对吗?”
他这好整以暇的态度使得那几名弟子有些惊疑不定,过了片刻,一个弟子试探着说道:“你……你究竟是谁!若再不报上名来,我们可就要去请掌门……”
“你们掌门用不着请,”那男人似乎带了一丝玩味的笑意,“拂云教掌教便是贵派掌门请来的,喻掌门以在前面等着我,论理我确实不应先来后山,实在是思子心切,这才擅入贵派禁窟,烦请诸位见谅。”
话音一顿,他又说道:“我即刻就走,只不过走之前,能不能劳烦这位小友将大门的钥匙给我用用?”
李延竹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门外的弟子已经听明白了,大喝道:“冒充拂云教掌教,你胆子倒是不小!师弟,这厮是要劫人,速去禀报掌门!”
喻掌门此时的烦恼并不比他们少。
山前柔云派大堂,喻明霄端坐在上首,神情一派淡然自若,眉头却不易察觉地拧结起来,默不作声地扫视着厅上的人。
十几二十人在厅中站了一圈,身上清一色穿着灰色道袍,与周围神情各异的柔云派弟子泾渭分明。
这些小道士都是十几二十岁,年纪不大,一个个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站在厅中如同老僧入定,手里的拂尘连毛都不动一根。
三名同样穿道袍、背拂尘的道人坐在客席,其中一个正是先前用梅花钉偷袭李延竹的“贺先生”。
当日贺先生还一身浪迹江湖的短衫草帽,胡子拉碴,如今却穿上了衣袂飘飘的道袍,稻草一样的头发梳成了仙风道骨的道士髻,拂尘往臂上一搭,竟硬生生拗出了几分世外高人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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