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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岸阔的动作顿了顿,吃惊道:“我?”
“对。”周天瑞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争议案件的律师,你去最合适了。”
严岸阔皱眉道:“现在案子还没判,没当事人的同意,我不能对外谈论案件细节。”
在宣判前,主理律师向公众谈及太多案件相关,与职业操守不符。
周天瑞会意,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没让你聊那个案子,你就谈谈经历、理念之类的。”
严岸阔看得清醒:“要是不聊那个案子,您也没必要让我去、他们也没必要找咱们了。”
周天瑞扶了扶眼镜,大笑起来:“你就是把什么事儿都想得太明白了,才那么多烦恼。”
严岸阔礼貌地跟着笑,说:“大概吧。”
周天瑞鼓励道:“采访的事,别忙着拒绝,你再考虑考虑。”
严岸阔从业至今,从来没在公众视野中露面过,一来是他并非爱出头的性子,二来担心自己作为律师若是收获太多关注,将来代理案子会有舆论施压之嫌。
但是,考虑到律所的利益和未来案源,严岸阔最后还是决定,去周天瑞推荐的报社一趟。
B报社是上海知名的本土公司,近年在网络新兴媒体的冲击下仍旧坚守做深度长文,是少有的还未被短视频蚕食的传统媒体之一。
负责采访的记者叫田雁山,刚毕业不久,提前做了很多功课,对严岸阔的工作经历非常了解。
严岸阔在开始前便说明:“今天的采访仅针对我个人和恒天,不能谈及任何未宣判的案件细节和当事人的隐私。”
田雁山点点头,“放心,这些都不会涉及。”
几家摄影机在不同角度架好,田雁山调整完话筒,正式开始提问。
“严律师,听说您最初做劳动纠纷的案子比较多,后来渐渐转向婚姻和遗产方向,请问是什么让您做出这些选择的呢?”
严岸阔擅长说理,但他并不想将天赋用在这种场合,反而选择最朴素的回答方式:“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毕业前在法援中心待过一阵子,那里接触到的劳动纠纷案比较多,毕业后就一直在做。后来到恒天实习,律所的案源更偏重婚姻、遗产和金融,而我又不擅长后者,所以其实没什么选择。”
田雁山在笔记上飞记录着,等被采访者答完,立刻继续问:“那您从业这么多年,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严岸阔不假思索地说:“很多。从毕业后讲起,讲到采访结束,大概都讲不完。”
田雁山惊讶道:“我以为您会挑选最重要一件的讲。”
“主要是我也没有资格去界定哪个案子更重要。怎么判定重要呢?我办的第一个,标的最多的,还是影响力最大的?”严岸阔摇摇头,“衡量维度这么多,可对于当事人来说,即便标的只有五千块,也是举足轻重的。”
田雁山似乎没料到严岸阔会这样回答,眼前人的形象在她这里又立体了几分,问题也越来越深入:“这些当事人的做法,您都完全认同、并为他辩护吗?”
严岸阔皱起眉,“我从来不会预设立场,不存在认不认同。”
田雁山解读道:“也就是说,您不做情感判断,只是维护当事人的权利?”
严岸阔纠正:“合法权利。”
田雁山继续抛出问题:“即便这个人是‘坏人’?”
严岸阔缓缓开口:“在未经公正的审判前,任何被诉人都应推定无罪,这是现代法律体系中的一项基本原则。”[1]田雁山恪守开录前的承诺,没有将话题带到文顺集团案上,而是用邻省的无关案件做例子:“您可能也关注过,邻省生了一起恶意伤人事件,辩护律师是位非常著名的刑辩专家,当然,也是您的校友。”
田雁山特意提到学校,让严岸阔的眉心跳了下。
她继续说:“他帮被诉人争取到了三年减刑,让大家十分愤怒。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严岸阔听描述大概能猜出是哪个案子,也能猜出记者的用意无非是用彼刑事案件类比文顺案,到时候好在行文时挥。
考虑到后续可能产生的酵效应,严岸阔这次回答得谨慎不少,考虑很久才说:“我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是法院,都没资格量刑。因此,如果那位律师以合法的手段让被诉人获取减刑,只能说明符合程序的裁决本该如此。”
田雁山着急反驳:“可这会造成很坏的社会影响啊!”
严岸阔坚定而不急不缓地说:“惩罚不是法律的目的。反而是无视辩护律师制度、无视程序和规则而做出的审判,才会造成更坏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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