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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夜深了,都喝得熏熏然。陈羌阙问昭昭回不回去。昭昭摇头,“想多待会儿,时间过得真快,感觉也没认识多久,就要分道扬镳了。”
“以后还有机会见,等你回国。”
“你明年也要走了。”昭昭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竟让他品出些留恋之色。
陈羌阙真当自己醉迷糊了,他打起精神说:“我准备多留两年,你哥给了我份高薪工作。”
“那爸爸那里呢?”
“你哥说他会去说,只是有个项目需要我跟,说实话,在你哥那里工作真的开拓眼界。”
昭昭笑道,“我就知道哥哥肯定特别看好你。”
陈羌阙没法反驳,他现在对孟亦林含有复杂的情感。孟亦林在工作上无可挑剔,对他也无可挑剔,给足优待。心胸还挺宽广,根本没质问他当初为什么隐瞒昭昭的去向。
现在都有点怕让孟亦林知道自己不仅暗恋着昭昭,还与许皎结了盟,因此对他生出些歉意。可在昭昭这件事上,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嫉妒,即使知道这嫉妒毫无根据。就像他知道孟亦林一往情深,但仍坚持认为他们不合适。
那天他去茶水间,正撞上孟亦林的两位助理聊天。他这个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东亚人形象,让他们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当他们聊到孟小姐,他立刻放慢了泡咖啡的速度。sa抱怨最近天天跑布鲁克林,就为了替boss买一套又小又破的公寓。tracy问买来干嘛。sa笑道,给孟小姐体验生活。tracy很夸张地呼唤上帝一声,再感叹一句,这些无所事事的有钱人。
他那时才知道孟亦林简直煞费苦心,为了让昭昭一个人住得舒心,竟然买下了公寓,清走了室友,最后还不敢让她知道。
昭昭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孟亦林为她打造的雪花水晶球里。
他问:“你跟他怎么样了?”
昭昭抿了抿唇,曲起膝,下巴搁在膝盖上,“我下定决心了,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就跟爸妈摊牌。”
陈羌阙一惊,问道:“你考虑清楚了?”
“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陈羌阙呼吸又是一滞,昭昭永远能在情绪上牵动他,制裁他。他感到悲哀,“家人不接受怎么办?”忍不住老生常谈,提醒她现实问题。
“我发现考虑得再多也没用,只会让我不停逃避。说出来大家都解脱,是好是坏我都自己受着。”
“你们家太复杂了,如果是普通人家倒还好,家大业大就要顾虑很多东西。正因为家大业大,你们追求的东西就很”他没说下去,自顾自喝了口酒。
“很什么?”
“微不足道。”
昭昭低下头,很落寞地说:“虽然我看起来比你们拥有得多,实际上很多事都没法自己作主。我爸妈在撮合我跟梁戴文,你能想象吗?我很讨厌梁戴文,可还是得应酬他,应酬他妈。”
陈羌阙也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愿意,他们又不可能强来。”
“是啊,但今天是梁戴文,明天又是谁?总之不是自己爱的那一个,我得告诉他们我爱谁。说句实话,我也很不好受,我是最不愿意让他们伤心的,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家,如果我不懂事听话点,怎么报答他们的恩情。可我也不想让哥哥伤心,我享受他的爱,同时也爱着他。那你说,是牺牲自己的幸福换取大家的幸福,还是不管不顾追求自己的幸福?”
陈羌阙越听越难受,为她而难受。没人能在这样的困局里找到合适的出口。他又想,罪魁祸首还得是孟亦林,是他把昭昭放在审判台上,他明明知道孟传庆绝对不会同意,还哄着昭昭投案自首,让她永无退路。他怎么就不能放过昭昭!
大概是酒精作用,越想越气,对孟亦林那点歉意忽然就消失无踪了,恨不得他立刻暴毙。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很没人性,便换了个温和的假想,希望他换个人爱,他爱不起昭昭。
陈羌阙趁着酒劲说:“我支持你追求幸福,可是你要确定那就是你要的幸福。你真的要放弃亲情,去追寻变化无常的爱情吗?如果我是他”他住了嘴,一不留神就要吐露心声。
昭昭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接着垂下头问:“是你会怎么样?”
“如果是我,我不会让你左右为难,我一开始就会克制住,就会把爱埋在心底。”
“那如果是我克制不住呢?”
“我会推开你,因为我知道比起爱你,让你与父母幸福的生活更重要。”陈羌阙说得自己圣光大放,说完后又心跳如雷。话说到这份上,他已经把自己的心意捧出来了。
昭昭怔住了,久久地注视他,轻声说:“所以,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陈羌阙觉得自己还不够醉,又灌了口酒,“不能一错再错,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昭昭微张着嘴,一副哭笑不得,伤怀脆弱的模样。陈羌阙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激进,简直想学电视剧,捏着她的肩,狠狠摇醒她。实际上没醒的是谁?他又心虚又心酸,自己真的只为了她的幸福着想吗?是不是还有些想拆散他们的意思。他善于反思自省,了解自己心里的幽暗之处。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昭昭如同水晶,折射出众人的欲望。
他喝着酒,连酒都变得索然无味,更不想再说话。
这时苹果醉醺醺地问,你们聊什么呢?都没搭腔,苹果又说,别聊了,听我跟王小李唱歌。
苹果说练习了很久,就为了在别人面前秀秀恩爱。王小李弹吉他,跟她合唱一首民谣。一男一女的歌声静静流淌,嗓音娓娓动听。昭昭听得着了迷,听他们唱,爱人不是喜欢,也不是寻欢作乐的伴,而是口吻平常,河畔未曾驶远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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