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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影影绰绰地坐在她身旁,一左一右夹住她。她凄哀地想,也许就是这个姿势令她幸免于难,爸爸妈妈用肉身护她周全。她哭喊着,停车!停车!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这里仿佛是一个无法传声的真空世界。爸爸妈妈张开手臂,用怀抱做成摇篮,让她安然待在里面。
这时一阵强光将他们笼罩,一辆巨大的卡车头迎面撞来,撞烂了驾驶座。她感到一阵剧烈的抖动,紧接着是疼痛感,从体外蔓延到体内。即使是梦,疼痛也如此真实。四肢百骸犹如被拆卸,再抛至空中,她从失重感中猝然惊醒。
昭昭喘息着坐起来,抱住膝盖发呆。身体疲乏酸痛,脑袋沉重不堪,比醉酒还难受。她环顾四周,房间很大,丝绸床单上锈着紫色大丽菊,梳妆台摆满各种护肤品,是女人的卧室。觑了一眼钟,指向三点,但厚重的窗帘挡住所有光,不知是凌晨还是下午。她将昏迷之前的情形回想了一遍,连同梦里的情景也想了起来。梦里她回到五岁时,跟着爸爸妈妈重温了一遍车祸。而不久前,真的出车祸了,被撞的是别人。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是从梦走回现实,还是又走进梦中。
下床走到窗前,撩开窗帘一角,骤然的亮光晃得她睁不开眼。她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t,午后灿烂的阳光倾洒而下,花园静谧美好,她回到了梁太太的别墅。
出车祸的地方离别墅不远,她应该昏过去没多久就回到了这里。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想找自己的手机,想给孟亦林打电话,可手机和包不知去向。她只得走出房间,卧室在四楼,她顺着楼梯走到二楼与一楼的拐角处,听见了梁太太的声音。
“她还睡着……没受伤,戴文护着她呢,就是吓着了……亦林在这儿,刚下飞机就来了。”梁太太在跟谁讲电话,那边似乎交待了一长串,梁太太一直嗯嗯啊啊地附和,片刻后电话挂断,她叹了口气:“亦林,没事儿了,你爸也说事情好解决。”。
孟亦林问:“那人怎么样?”
“送医院抢救了,放心,死不了。”梁戴文的声音始终不慌不忙,在昭昭听来是冷漠无情的态度。
“你喝了酒开车,还带上昭昭,疯了吗?想死也别拉人垫背。”
梁戴文逞强般哼了一声,无话可说。
梁太太赶紧打圆场:“亦林,我已经骂过他了,他啊,就因为昭昭跟他闹脾气,骂了他两句,他一时气不过,头脑发热忘记关远光灯。那摩托车也超速了,这不能全怪他。”
孟亦林毫不留情,“那是怪躺医院里抢救的人,还是怪昭昭?您这么惯着他,不让他承担一些后果,永远都不会长记性,哪天闯出更大的祸,怎么收拾?”
梁太太首次被小辈教训,颜面尽失,让她很不痛快。但孟亦林句句属实,锥心刺骨的,让她也抬不起头。
梁戴文不耐烦地说:“行了,多大个事,我以后注意就是。”
孟亦林冷冷道:“确实不是多大个事,还能找到司机给你顶包。”
连梁太太也叹,“这次是运气好,没监控没目击人,还有张司机愿意给你顶包,再有下次真找不到人了。这里不比国内,咱没那么大能耐。”
梁戴文被他们念得烦了,摆摆手说:“跟你们说了,不会有下次!再说,要不是昭昭老拿话刺激我,我也不会犯这种错。就她那脾气,又臭又硬,我对她百依百顺,她对我没有一点好脸色。说句不好听的,你妹被你们惯成这副狂样儿,没人受得了!”
梁太太恼怒地呵斥,“少说两句!”梁戴文只得悻悻闭嘴。
孟亦林却笑了,“她对别人也不这样,你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梁戴文气得捶胸顿足,刚要骂两句,就见昭昭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眼里含着泪也含着厌恶,狠狠盯着他。
梁戴文被她盯得心虚,这么柔弱的外表,竟调动起如此饱满浓烈的情绪。他移开目光,心中烦躁不堪,又沉迷不已,心里有些异样的情愫。
梁太太关怀备至地问:“好点了吗?孩子,快过来坐,我替戴文跟你道歉。”
昭昭不动也不回复,只细细打量她。梁太太一夜未睡,满脸倦容,眼线和睫毛膏有些晕了,青黑的颜色围住眼睛,上下呼应。只一晚上功夫,梁太太便势不可挡得衰老了。
她又看向孟亦林,他眼里满是担忧,可脸上却冷淡至极,抿着唇像在忍受着什么。
孟亦林给她披上外套,轻声说:“走吧,回家了。”
昭昭终于有了点活气,虚弱地应了声好。孟亦林礼貌拒绝了梁太太的挽留,揽着昭昭离开别墅。
司机开的车,后座与驾驶室之间的窗户被关上,他把昭昭抱在怀里,温柔地说,车子开得慢,回去还有段时间,再睡会儿。
昭昭精神不济,任由他抱着。她埋进熟悉的味道里,那样干净清澈,像回到了温暖而安全的巢穴。她在他怀里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消片刻就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车已经停了下来,孟亦林却不知去向。她往窗外望去,天已经黑透了,无星无月,如同黎明前的寂黑。车子停在一处僻静的路旁,她感到熟悉,皱着眉努力想了想,顷刻间惊悚无比。
车子竟然停在昨晚的车祸现场。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后座,而是在副驾驶位置,她还在梁戴文的车上。
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可依然害怕极了,因为她无法动弹,更无法醒来。
只有眼珠还能挪动,她将视线转到后视镜,明明漆黑一片,连路灯都熄灭了,可她还是能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人躺在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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