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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无言以对,一时不知该怪那日的惊马,还是怪总是刑克于她的薛琅,甚至那夜吹透整个草原的风也该罪加一等。
一阵静寂里,从一壁之隔的另一间佛殿里,禺禺人声轻易传了过来:
“……薛将军所言极是,由佛家推行汤药、由僧人替代巫医,本寺也曾同上一任大都护崔将军行过此事。只是住持师兄云游之前并未提及此事,贫僧只是代住持,此乃大事,不敢做主,一切还是待住持师兄回寺再议为好。”
“数日之前,本将军曾向贵寺住持提及此事,也与他达成了共识,住持临行前竟未通知寺内?”
“未曾。”
“可见住持即将云游,心情激荡,对此事大意了。”
那两人说话皆用吐火罗语,其中一人的声音低沉浑厚,语调温和,尚算可亲。然这个声音却令崔嘉柔想起一张结了冰的面孔,以及那句“若不想死,滚!”
原来那薛獠,真的在此处!
此时随着说话声,那一行人也从隔壁大殿中出来,顺着外头的走廊缓缓而行。
此殿门窗皆掩,灯烛摇曳,只将走廊上的人影印在窗纸上。
整团乱糟糟的影子里,行在最前头的人身形高挑,似鹤立鸡群。
影子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描绘的半分不损,每个曲线都彰显着武将的肃杀。
薛琅未再言语,同他随行的属下们却七嘴八舌,用不太熟练的吐火罗语纷纷埋怨住持大师身为高僧怎可乱打诳语,如今一拍屁股转头云游,却将安西都护府阖府戏耍一番。
那代住持许是不敢背上如此骂名,却又不敢轻易应下,只得道:“既如此,只好由佛祖定夺。若释迦牟尼老祖也支持将军,自会发下暗示。若并未,也就不能怪贫僧了。”
嘉柔听到此处,不由无声哂笑了一下。
这代住持会见薛獠之前,应该先听白银亲王讲一讲庄子门前一大片地是如何被薛琅空手套了白狼。
此话拿去诓骗白三郎或许有用,要用来搪塞薛獠,怕是太过天真了。
她只当薛琅定是要揪着不放,就像他每每寻她打听崔五娘之事一样。未成想他倒是应得很是干脆:“如此,便按大师之言,若佛祖有示,薛某再来叨扰。”
转瞬之间,那一行人便大步出了走廊,顺着另一道侧门出去了。
她此时方倏然惊醒。
大力还栓在寺外呢,千万莫被薛獠瞧见。
她连忙放下手中油灯,一撩衣摆匆匆往外跑出去,一直追到寺外,也未瞧见薛琅一行的身影。
那一排苍翠的胡杨树下,十几匹马尽数不见,只有大力一驴还驼着她的包袱皮,孤零零而立。
乡野长河落日,暮色四合,山边有串人影在晚霞下疾驰远去。
日头一转眼掉下了山坳,那人影连同马身,也一个都看不见了。
小和尚跟在崔嘉柔身后一同出来,看她神色似有些沮丧,只当她还在发愁玉坠一事,极其善良地提议道:“施主不若留在寺中暂住一晚,待师兄们清扫过庙院各处,最迟赶明儿白日,一定能将坠子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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